NO.17——呼倫貝爾
第一次去草原大約是在2011年的時候,去了壩上草原,然後繞行到呼倫貝爾。第一次去因為是在春天,滿目看到的隻有黃色,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草原上的湖泊要比任何地方的都要藍,比你看過的最藍的天空還要藍。
除了草地、野馬、羊群、白雲之外,還會看到沙漠和人工種植的樹,整齊劃一地立在那裏,仿佛在昭示著人們為自己的愚蠢所付出的代價。
一路上我一直很注意不把垃圾亂丟亂放。到了海拉爾我才聯係到當地的熟人,這次旅行全程住在他家體驗當地風情。他是我一位友人的戰友,作為一個都市人,我從來沒有想象過真的會有人騎馬來迎接,一時間竟然讓我不知所措。
我指了指自己的行李:“不會真的要我騎馬吧?”
我還沒有忘記在壩上騎馬的時候屁股被磨爛的事情,現在想來還有些疼。
而且我也沒想到我這位友人的戰友完完全全是歐洲人的長相,壯實且高大。來這裏之前我亦沒有看過攻略,從來不知道原來中國還有一個民族叫作俄羅斯族,一張口,卻是地道的中文。
他的中文名字叫邱勁,俄羅斯名字叫列昂金,話並不多。他讓我坐越野車去他家的帳篷,離這裏還很遠的地方。
他親自開車,我問他:“馬呢?”
他說:“聽說你們大城市的人都以為我們這邊的人是騎著馬亂跑的,就讓你體驗一下民族風情,平時我們也是開車的,開車快一些。”
我有些臉紅,同他東拉西扯:“你們為什麼不回俄羅斯?”
他詫異地看我一眼:“我是中國人,去俄羅斯幹嗎?”
我嘴角抽了抽,好吧,我找了一個不好的話題。我被他們的外表欺騙了,可是他明明長著一張俄羅斯的臉,而且同他家人講話總是用俄語。
在路上我百度了一下,以為我們住的地方大約是那種小木房子,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竟然是地道的遊牧人,紮營在草原上,大帳篷華麗得就像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般。
邱勁有一個兒子叫伊戈爾,十六七歲的年紀,也不見他讀書,隻每天奔跑在羊群之間,發出一種我聽不懂的嘟嘟的聲音,仿佛在對羊群說俄羅斯語,我懷疑羊群是否能夠聽懂。
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方便的,吃穿住行樣樣不順心,我吃不慣他們的熏肉,也吃不慣他們的羊肉,我想吃點素菜,不喜歡吃餅子,可是在別人的地盤,又不好要求多多。
邱勁也算是照顧我,盡量弄一些素食給我吃,或者把肉做得更重口味一些,還半是安慰半是強迫地說:“他讓我帶你體驗一下真正的草原生活,以後你就會明白這是最好的。”
想來也是,如果事事與我所在的城市相同,那我來這裏又有什麼意義?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沒有鄰居,沒有可以講話的人,我便隻能同邱勁一家三口說話。可是他們三個交談時常用俄語,我絲毫聽不懂,便更加孤獨。
到了夜裏,我獨自走出帳篷想出去走走,可是我以為隻有在書中才會見到的草原狼竟然這麼倒黴地被我碰上了!
狼吃羊是天性,但吃我可就不是天性了。我嚇得尖叫著往回跑,牧羊犬叫起來,朝著我這邊奔跑,動物對於對手的恐懼是非常敏感的,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身後的草原狼就要朝我撲來,我覺得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我大喊著:“邱勁!伊戈爾!救我!”
我的保護神出現了,伊戈爾在牧羊犬的吠聲中舉著獵槍出現了。我已經不記得他有沒有開槍了,我隻記得我一下子便衝到他身邊跳到了他身上,仿佛那隻狼已經咬到了我的屁股。
最後是邱勁打退了那隻狼。他的槍法很準,隻打傷了狼腿,卻沒有打死那隻狼。作為遊牧民族,他對草原上的動物有一種天生的保護欲,從不會輕易傷害草原上的任何動物。
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後怕得渾身發抖,仿佛要把這種害怕宣泄出來:“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有狼!”
我在怪罪他,怪罪一個沒有錯的人。
我為自己感到難堪,卻無法控製自己。
他攤攤手:“難道這不是常識嗎?”
這是在故意諷刺我嗎?
當晚我便堅持要離開,邱勁說:“你才來了兩三天,而且現在走,在草原上遇到狼群的可能性更大。”
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選擇去睡覺,可是我又不敢一個人睡,邱勁便讓伊戈爾守在我的帳篷外保護我。或許是有了被保護的心理暗示,翻來覆去許久之後,我竟然真的睡著了。
我不知道伊戈爾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他用很重的腳步聲,在我的帳篷外走來走去,仿佛在告訴我他一直都在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床開始收拾行李,可是收拾完又覺得不甘心。沒有人能明白我為什麼會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我所要尋找的不是為了這樣的小事而逃避。
收拾完東西,我坐在那裏把臉放在雙膝之間,忽然想哭。
其實我知道,他們一家人對我已經頗多照顧,而我在他們眼中隻是個任性的小孩罷了,甚至在伊戈爾麵前。
他澀澀地站在那裏,一直等到我哭完,才訥訥地問我:“我教你騎馬好不好?”
一方麵我覺得在一個小孩子麵前哭有失身份,一方麵又覺得他給了我台階下,所以用一種我看不到卻非常難看的表情對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