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日謝瑛瑛淡妝出現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總當她是那個頭發短短不會打扮的假小子,誰料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美得讓我驚歎。
邵廣生那時已離婚數年,身邊長長短短是有過幾個女人的,但那日我在一旁還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謝瑛瑛身上停留了幾次。
謝瑛瑛與他在一起半年,如願以償拿到公司裏我所需要的機密資料和名單,我記得那天她把我約出來,把東西放在文件夾裏遞給我:“許嘉倫,我盡力了。”
“我知道,”不知為何,我看向她的時候心裏一軟,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的手,“等我把我想要的一切拿回來,我一定會給你你想要的全部。”
她低下頭輕輕微笑,眼裏有說不出的惆悵,我看到她點起一支香煙的時候愣了愣,在邵廣生身邊半年,她已經學會了抽煙。
“許嘉倫,以前我想要的全部,就是你,隻有你。現在,我連你也不想要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門邊伸手拉門的時候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是的,我利用了她,利用她對我的愛,利用她年輕的身體,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然而那晚,我盯著那個文件夾呆呆地看了半晌,卻笑不出來。
5
邵廣生的死,我是無法坦然說出一句“與我無關”的。
那時我早已與他生意上一個朋友兼對手呂川有了許多私下的計劃,我許諾得到邵氏企業名下的全部資產之後,給他三成的股份。在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的叢林法則下,他自然願意幫我。
我們未曾親手傷害過邵廣生一絲一毫,隻是在他身體垂危的時候提出建議,做賭一賭的打算,而那次他恰好在登山時犯了病,我一直相信那是我爸在天的冥冥之靈。
直到邵氏企業正式宣布破產合並,直到最後一天,邵然也從未對我起過戒心。
我永遠都記得他得知事情真相時的眼神,那眼神同我二十三歲時讀完那封信的眼神一樣,帶著巨大的幻滅感,仿佛是有人狠狠地在心髒上開了一槍。
他去了美國之後,我繼續追求阮珊。
我與阮珊初見,是在那家咖啡館裏,她隨手翻了翻我放在吧台上的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那是一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故事,按說我早已過了還去相信這些的年紀,然而那本書居然也能一口氣讀完。
再後來匆匆的照麵,她在我腦海中留下的隻是淺淺淡淡的影子。我真正對她動心,應當是第一次與她吃飯,伸手抱住她的腰的那一刻。
我愛她什麼呢?我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現在我開著跑車出去轉一圈,什麼樣的女孩都帶得回來,我究竟愛她什麼呢?
大抵是她真實又鮮活,大抵是和她在一起時,有真正活著的感覺。
每每她說起邵然的時候,眼睛裏好似都在發光,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溫柔。那個時候,我總能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種叫嫉妒的情緒包圍著。
我渴望擁有她,我渴望她的眼睛為我亮起,隻為我亮起。我渴望我的名字,亦能被她輕輕柔柔地念出。
我的初戀來得如此之早,在我十七歲那年便發生了。
我的初戀又來得如此之晚,在我二十七歲這年才感受到。
可是她不愛我。
她從未明白過我的真心,她恨透了我。
她知道了我對邵然一家所做的事情,她恨透了我。
那天清晨她走出去的時候,我從後麵拉住她,我的聲音有些沙啞:“寶貝兒,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我確定不會愛你。”她把手掙脫開,緩緩地回答道。
她確定不會愛我。
而我也理應習慣人生的懈怠,把憧憬都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