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他?
錯愕萬分,我以為世界上除了林揚不會有人對我說這句話了。
“小夥子,你女朋友哭得這麼厲害可要好好檢討檢討咯。”一旁的老大爺語重心長的說道。
他卻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像我們真的是情侶一般。
街邊的長燈漫開的光影在他鼻脊處黯淡,一張幻明幻暗的臉在熏黃的夜裏顯得幾分陌生,多年後的遇見竟是這般邋遢可笑。
晨曦在暗雲裏騷動,微白的彎月仍在天的另一頭纏綿。
半開的窗吹進薄荷氣的風,偶爾幾絲竄進被窩撫上微涼的肌膚,冬天的氣息愈演愈烈,將深秋的敗葉融進柵欄新翻的泥土,伺機等候下一個秋天。
房間外突然傳來大白怒聲的嗬斥。
“你家未末這幹的叫啥事兒,你讓她馬上過來給我說清楚!”
“那你這父母是怎麼當的,我家閨女為她擔了多少破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看她在微博上說了什麼?你這當爸的自己看!”
“有這麼當姐姐的嗎?她蒙未末要是不公開申明,我就跟你們法院上見!”
我裹著被子蜷在床上,靜靜的聽。這幾年來大白的脾氣越來越大,似乎不順心的事也越來越多。
好歹是習慣了,偶爾幾句略帶鼻音的咒罵漸離漸遠,意識慢慢被睡意侵蝕,壓著枕頭縮進被窩續上未完的好夢。
不知過了多久,白媽突然跑進我房間,背對著我哽咽道,“快去勸勸你爸爸,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抗不了幾天了。”
這半年來我一直躲在房間裏,不願見任何人,也不說話。身體因為缺乏運動變得十分脆弱,剛下床就被自己絆倒,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或許是良心未泯,或許是條件反射,我猛地起身衝出房間。看到書房緊閉的房門,暗沉老舊,突然覺得自己好蠢好可惡,我可能真的會害死大白吧。
大白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裏,對著電話十分激動地說著。我和白媽抵在門外,不停地拍著門板,他卻裝作沒聽見。
我很害怕,用盡全身力氣對著門嘶聲大吼,“爸,開開門好嗎?”
“開門,開門好不好…”我聲嘶力竭的叫喊,這幾個月的不言不語,或許已經不記得自己的聲音,竟是這麼難聽。
所有的力氣都散了,像一株枯萎的燈草無力地匍匐在地毯上。
“快起來,別著涼了。”門不知何時開了,大白蹲在我跟前,麵色慘白。
“爸,我沒事…”
“我家小七終於肯跟爸爸說話了。”大白激動的緊緊抱住我,白媽在一旁默默的抹淚。
那一刻,我才明白,曾經的自己活得有多麼自私,多麼幼稚。
這事之後,白媽就不怎麼讓大白上網了,整天拉著他去周邊的公園轉悠,說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也有好處。
後來,我問白媽,那天大白躲在房間裏罵誰。
白媽說,大白偷偷登了我的微博號,大概是看到一些不好的話。
我搖了搖頭,那都是大家說的玩笑話,他們沒有做什麼對我不好的事,大白太較真了,你以後記得勸著他點兒。
白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這之後大白的病情還是惡化了,盡管他裝得很好。
曾經以為一輩子都放不下的愛恨情仇,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天使與惡魔的殊死搏鬥,你死或者我亡,成王或者敗寇,苦的隻是這副行屍走肉的皮囊。
日子久了,才學會坦然,想要放下。並且更加堅信一念之差的決定往往是偏向錯的一方,而不是自以為是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