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蘇簪(1 / 3)

那天萬歲爺有點兒不高興,也合著該敬事房內倆倒黴催的奴才倒黴,因為都那點兒了還不去呈請萬歲爺翻牌子,新來的小主就惱了。過後在萬歲爺跟前兒撒了個嬌兒,讓這倆奴才挨了好一頓板子。

他倆中有一個是在外頭有親戚的,開著個茶館兒,截長補短的給他托人往裏頭送好茶葉,宮裏頭的規矩呢是最忌諱從外頭遞這些東西的,到不為這些,主要是怕萬歲爺和後宮的主子們的安危。他也不圖受用,起先嚐了一陣子好茶葉,後來宮裏管的也嚴,平時讓他們每月雙休都請旨改成單休了,主子們體恤他們辛苦,每人每月又多給開了兩吊子月錢。這下子他們錢是有了,吃穿都是官中的份例,又沒個地方花。就都憋著等月中放假的內日子出去好好逛逛玩玩。

那天他出去買了些吃喝酒菜給他親戚家的小娃娃買了瓶兒芬達跟內什麼薯片兒啥的玩意兒,結賬的人太多了,他也忘了拿宮裏給他刻製的腰牌,又是便服,隻能排隊了。對了是湖廣會館那邊兒,挨著就是菜市口,那天呢,梅老板在裏頭好戲連台的唱了幾天幾宿《宇宙瘋》。在南府戲班兒的時候,他也聽過幾次這人名聲很響,內會兒他還沒出道,是他三叔吧。誰承想這剛幾年就這麼出息了。

他呢自打來京都,就發現這裏的人有個毛病,做什麼都愛紮堆兒,隻要看到有人排隊買個什麼東西,也不管自己需要不需要,就一個猛子紮上去排隊去了,跟屬羊的似的。為此好多精明的小商販時常會雇傭上幾個無事閑人來假裝買東西,排排隊什麼的,就為圖吸引招徠幾個這樣愛湊熱鬧的客人。要是尋常的話,甭管買什麼,隻要把牌子往上一亮,那些掌櫃的經理們,就隻當是內務府的人又出來給皇家政府采購民間玩意兒來了,在他們眼裏頭,這可都是大財神爺啊,因此也都巴不得都爭著拿好的又少收錢的東西來。這次呢,因為當差不慎挨了板子把牌子也給沒收一個月。他晃了晃腦袋,覺得有秋日的小蟲子在頂門上嗡嗡直飛。晃腦袋的時候看到茶館兒裏就走出來他姐夫,其實就是他親戚。他就喊了一嗓子,他內聲兒跟普通大眾的聲兒是不一樣的,喊的那麼文雅,喊的那麼體麵,那麼細細的聲兒。好幾次唱大鼓的蔥花兒姑娘都滿麵真誠的跟他講:和公!不是我奉承您老,我阿瑪跟我說了不下五次了,說您這嗓子直接可以去西洋國中,當個傳說中的閹人——蔥花兒說著忙掩嘴道:花腔男高音,可吃香呢。

其實她之前是要說閹人歌手,怕這位不愛聽,靈機一動換了個詞兒。

“花槍?男高音?”他從來都沒聽過這個詞兒,他隻在南府戲班兒聽過有大花臉,二皮臉,不要臉,還有洋槍,紅纓槍,再不濟的銀樣鑞槍。這花槍實在沒聽過。因此呢還好生請教了半天,聽聞蔥花兒一路話奉承講解下來,心內喜不自勝。隻悔恨老佛爺她老人家駕崩太早啦,自己沒趕上啊內好時候,同時呢,對這個蔥花兒姑娘也格外高看兩眼。覺得她雖然亦裹小腳,但是比尋常女子婦道人家,還是滿有見識的。

他這不是瞧見他姐夫了嗎。喊了一嗓子,他姐夫見是他,趕了幾步過來,他姐夫那個人雖然沒多少錢吧,也沒什麼本事,卻是個極其愛顯擺,好麵子的。瞧他拄著個拐棍兒。就問是怎麼了:哎呦喂,這不是我兄弟嗎,您好閑在!別怨當姐夫的我一見麵兒就數落你啊,你說你不說在宮裏頭——說到這兒,他故意提高了幾個分貝的嗓門兒,拖著常音兒講話:不說在宮裏頭,好好伺候皇上,跑出來幹啥!這這這,是怎麼了呢。

說著揚著腦袋跟各位認識不認識的點頭示意,並衝裏頭掌櫃的送話兒:我說掌櫃的,這位和爺,是挨毓慶宮伺候甄主子跟萬歲爺的。您給行行方便。姐夫這麼一說,他隻好和列為認識不認識的街坊或是過路的人拱手問好。在宮外,打千兒他一般是不的,除非跟宮裏見著比他略早幾年的小太監們見麵兒客氣客氣。

掌櫃的早也聽聞出來了,忙忙的拿個捧盒拾掇的幹幹淨淨兒的耳朵眼兒炸糕撒著厚厚的綿伯糖給親自送了出來。

他姐夫還假模假式的在這兒問:兄弟你這是怎麼著了。

他呢,素習知道他姐夫的毛病。見當著人,隻好順著姐夫亂講一氣,反正也不會有人到宮裏頭查他事情的真偽去。索性仗著膽子說:哎,別提了姐夫。

“掌櫃的,您貴姓啊”他轉頭問。

掌櫃的見問,立馬搭碴兒:小的賤姓瓜爾佳。

他一聽,趕忙給打了個千兒,說道:小人有眼無珠,呱爺是皇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