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月傻了,眼睛餘光隱約看到,雲天寒的眼睛已經可以冒火花了,算了算了,反正丫也衝不進來,想到這兒,安心了些,於是仰起臉問道:“雲天寒,我是夏七月,你還記得麼?就是玉佩的另一個主人,也就是傳說你命中注定的那個媳婦兒的那個!”
夏七月發誓,她真的清楚的聽到了,所有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尤其是那個一向愛裝作淡定的閻王幹爹……
雲天寒沒有說話,許久才緩緩說道:“我不認識你。”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亦或者其他,夏七月隻是覺得五味陳雜,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一般,雲天寒不記得他了,本來還有些擔心,如果雲天寒記得一切,記得為她所做的一切,自己該怎麼辦,如果雲天寒還喜歡自己,那又該怎麼辦,可是當雲天寒說不認識她的時候,在明顯的鬆口氣之餘,卻依然會覺得隱隱有些失落,倒也不能說是失落吧,總是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在心底罵自己犯賤之後,夏七月又看了眼已經氣的開始頭頂冒煙的安蓮修還有臉色明顯帶著看女婿的目光的幹爹還有那些看好戲以及帶著“我們終於都解脫了”的眼神小黑小白等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夏七月的聲音和表情終於平靜了下來,雲天寒沒有看她,隻是淡淡的看向遠方,眼底都是看不清的寂寞和悲傷,夏七月突然有些好奇,雲天寒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怎麼會這麼的正常人,而且,不是說雲天寒被打入地獄的麼?為什麼會在這裏看到他呢?當然,最重要的是,雲天寒這廝為啥被打入地獄,按說受盡折磨了之後,人依舊這麼年輕這麼帥,一點兒都不狼狽不憔悴呢,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雲天寒沒有說話,隻是突然轉身,然後用手虛空著在夏七月額頭一抓,隨後夏七月隻覺得額頭一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一般,一陣熟悉的金光之後,夏七月眯了眯眼睛,看到在雲天寒手心的那半塊玉佩。
“這是我的!”夏七月可是知道這是好東西,於是很是迅速的將玉佩搶到手裏,攥的緊緊的。
雲天寒一揮手,估計是撤銷了結界,因此,安蓮修第一個衝了過來,然後將夏七月拽到自己懷裏,夏七月訕訕的笑了笑,覺得這個表情自己以後會經常用,不過在看到安蓮修明顯不爽的眼神之後,有些竊喜的笑了,安蓮修很喜歡自己吧。
夏七月沒有看到,雲天寒眼底的那一抹悲傷來的更濃烈了,閻王流景輕輕歎了口氣,卻什麼都沒說,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般,雲天寒的神色重新變成了冷漠,然後對著不斷的安撫安蓮修,順便逗弄兩句的夏七月淡淡的說道:“這半塊玉佩的主人能夠滿足一個願望,當然,讓死人複生不可以。”在接觸到夏七月驚喜的眼神之後,雲天寒繼續淡漠的補充了一句。
安蓮修的眼睛眯了眯,這個人,真的一切都不記得了麼?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輕輕的用手撫了撫夏七月的頭發說道:“夙旻燁的事情。”
“哦,對啊對啊!”夏七月忙不遲疑的點頭,“我要找一個人,叫夙旻燁!”
“夙旻燁?”幹爹的眼神變的奇怪了些,不過這眼神有點兒熟悉,就是一般自己惹事兒之後,幹爹經常會露出的表情。
“咋了,夙旻燁怎麼了?他又沒幹過什麼壞事兒,千萬別告訴我,他這種大好人被你們魂飛魄散了什麼的!”夏七月有點兒緊張,也有些害怕。
如果,如果再也見不到夙旻燁,那該怎麼辦,怎麼辦?忍不住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麼,夏七月下意識的看向雲天寒,似乎是確定雲天寒能夠幫助他一樣,可是雲天寒卻隻是深深的看了眼幹爹流景,然後離開了,身邊的那條小白蛇看了眼夏七月,隨後一扭一扭的也跟著離開了。
夏七月這個怒,雲天寒這人,果然是個沒人性的人啊,認識的時候,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幫了多少忙,可是一旦不認識自己,不跟自己有一腿了,就這麼現實的不搭理了,靠!啥意思啊!真現實!在罵罵咧咧一陣之後,夏七月用求救的眼神瞥向了幹爹流景,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流景心頭在一起湧起一陣無奈,哎!真是麻煩,幫忙吧,很麻煩,而且事關重大,可是不幫忙吧,自家親親老婆又不願意,而自己也過意不去,但是,有的時候,相見不如不見。
想了想,一向鐵麵無私,公正嚴明的閻君大人很是沒風度的揮了揮手:“地府事務繁忙,本君先走了!七月你難得來,就去看看你幹娘吧!”
說完,對著本來還不願意走的小黑小白兩人一瞪眼:“都站著幹什麼,還不去工作,你們都很閑麼?”
本來還準備賴著的小黑,無奈的看了眼夏七月和安蓮修,不情不願的跟著閻王流景走了,整個地府現在就剩下鬱悶的夏七月和更加鬱悶的安蓮修了,就見這人伸出袖子,擦了擦夏七月額頭雲天寒親過的地方,眼神那個冷啊,本來還在煩躁的夏七月被凍的都淡定了下來,看了看安蓮修不爽的臉,夏七月直接將自己的額頭湊到安蓮修的嘴唇上,安蓮修一愣,落下一吻,隨後,表情柔和了些,夏七月在心底奸笑,哎呀呀,雲天寒和安蓮修間接接吻啊,咦,不過這畫麵怎麼讓人這麼不舒服呢!
“還有什麼辦法?閻君似乎不想讓你見夙旻燁,或者說中間有什麼不想讓你知道的。”安蓮修沉默許久淡淡的說道,語氣當中有些擔心,隱約又覺得似乎有些問題:“他們有可能是為了你好,所以不想讓你知道。”
“或許吧,”夏七月的神色認真了些:“可是這不是理由,我不是那種接受,為了我好而欺騙我的那種人,就算是疼痛,我也要知道真相。我不想自己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好像被整個世界摒棄在外的感覺。”
安蓮修沒有再說話,隻是摟著夏七月的肩膀,隨後語氣輕鬆了些,臉上帶著些笑容,說道:“好了,咱們查真相去吧,太子妃。”
夏七月被他逗笑了,躬身以禮道:“是,太子殿下。”
一時之間,氣氛輕鬆了起來,正在兩人準備考慮著下一步怎麼辦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小白轉了回來,夏七月頓時有點兒緊張。
因為,古代的小白是喜歡閻君的,而且,因為對雲天寒的傷害,所以,小白對自己是有些惡意的,所以,夏七月看著越走越近的小白有點兒不安。
倒是小白,看著夏七月有些防備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的樣子,看著小白那傻乎乎的臉,夏七月終於還是沒忍住衝了上去,捏了捏小白柔軟的臉蛋,看著小白被蹂躪那眼淚汪汪的樣子,開始覺得心情真好,果然,還是這樣“楚楚可憐”的小白,最討人喜歡了。
“七月,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久不見了啊?這個是你男朋友啊?”小白從夏七月手中奪過自己的臉,站到一旁,打量著安蓮修。
夏七月搖了搖頭,笑容滿麵的對上安蓮修隱約不滿和蛋疼的臉,燦爛的大聲回到道:“不是啊,這是我老公,我們兩個成親結婚了的!”
“啊,是麼?”小白長大了嘴巴,滿臉同情的看著安蓮修,安蓮修哭笑不得,覺得以前那個人人害怕的安蓮修變成了現在這個人人都同情的安蓮修,但是,這樣的感覺,似乎很不錯,也更讓人覺得真實。
“嗯,小白,你找我什麼事兒啊?你是來帶我去找夙旻燁的麼?求求你了啊……”夏七月無恥的拉長了聲音。
小白撓了撓自己的短發,理了理自己的西裝,然後看了看四周,表情純良的說道:“閻君大人害怕你去找夫人求情,所以偷偷把夫人騙到了九幀閣,我是偷偷帶你去找她的……”
夏七月感動的淚流滿麵,瘋瘋癲癲的撲上去:“小白——”
“呀——”小白後退幾步,欲哭無淚,怎麼這人都結婚了還這麼瘋瘋傻傻的呢,而且那看上去不是凡夫俗子的安蓮修,居然都不覺得不對,反而一臉寵溺的望著她,仿佛隻要她覺得開心,怎樣都可以似的。小白輕輕的笑了,七月終於找到對她很好的人了,多好。
一路上穿過紅色和白色曼珠沙華花叢,再通過已經看上去有些陳舊的石橋,夏七月覺得人生很奇怪,當初在古代,去地府的時候,疑惑石橋下的河水裏,那些七彩的小金魚都沒有了,可是現在,再一次看到這些七彩的魚,卻又開始回憶,沒有魚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人總是這麼奇怪,不停的處在各種糾結當中。
其實幹媽是個很有個性的女人,據說幹媽名叫姚泠,以前是個普通人而已,自小出生在武林世家,年紀輕輕被人騙了然後就不相信任何人和任何感情了,後來,遇到也隻是個常人的幹爹流景,據說幹爹對幹娘一見鍾情,那麼刻板的一個書生想盡辦法討好幹娘都被幹娘趕了出去,打又打不過,幹娘也頗為破辣,經常把幹爹書生幹爹氣的半死,後來,幹爹因為幹娘而死,所有人都以為幹娘鬆了口氣,但幹娘卻毅然以死相隨,說不愛欠人,於是,兩人就到陰間談戀愛了,再然後,幹爹因為修行百世,所以成為閻王,幹娘就死不投胎,以鬼魂之身留在地府,所以幹爹總是對幹娘言聽計從,兩人那個恩愛纏綿啊,也隻要在麵對幹娘的時候,幹爹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不是閻王。
所以,搞定幹娘就可以了,不過話說回來,為毛安蓮修這廝比自己受歡迎呢?反正幹娘一看到安蓮修,就拉過去問長問短,而安蓮修在得知那個看上去勉強三十的女人是夏七月的幹娘之後,立馬態度如春風般和善,夏七月發誓,她從來沒看過那個樣子的安蓮修,尤其是在幹娘滿意的說什麼兩人天生一對,看上去很配之後,安蓮修對她簡直是如春風般和善啊……
再得知來意之後,幹娘沉思片刻,然後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你幹爹不讓你知道,是為了你好的,有些人,相見不如不見的,你不見會傷心,但是見了,會更傷心的。”幹娘的目光帶著些憐憫和無奈:“你真的一定要見他麼?”
夏七月點了點頭,表情堅定,安蓮修看了她一眼,對著幹娘態度那個和善狗腿,哪兒像是以前那個驕縱任性的太子殿下啊。安蓮修說:“有些事,總是要一個結果的,不管是好是壞。”
幹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凝視夏七月堅決的表情,終於歎了口氣說道,跟我來吧。
說實話,在經過幹爹還有幹娘的心理建設之後,夏七月想到了各種的可能性,比如很有可能在十八層地獄受苦,刀山火海,油鍋之類,也想過他可能被扔在忘川血河,沉沉浮浮,不得翻身,甚至有可能是在奈何城昏昏沉沉,受苦永世,不得解脫,但是,當看似最為平淡的結果呈現在人麵前的時候,才發現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身體的苦難,而是……
“幹娘,這是去哪兒啊?”夏七月一邊拉著安蓮修的手,一邊兒跟著幹娘往閻羅殿深處走,推開一道又一道的門,守衛們在看見夏七月的時候,不由得露出頭疼的神情,可是一看到跟在身後的幹娘,立馬充滿了尊敬,幹娘帶著夏七月和安蓮修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大門。
“地藏王菩薩殿”幹娘的聲音聽上去很平淡,可是安蓮修的臉色幾乎在一瞬間就變了些,隨後眉頭緊皺,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眉宇之間充滿擔憂。
“為什麼去地藏王菩薩廟啊?”夏七月沒心沒肺的有些好奇,瞅著兩邊的各種佛像和圖案,一邊兒有些好奇:“不是說地藏王菩薩去人間遊曆,一直不在麼?我們現在去菩薩殿幹嘛?淘寶麼?”
幹娘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的往前走,安蓮修也依舊沉默,隻是牽著夏七月的手,緊了些。
“吱呀——”幹娘推開了大殿的殿門,隨後一個身穿青色衣衫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望著身前的一株蓮花,那荷葉嬌豔欲滴,蓮花更是嬌憨可愛,隻是尚未開放,那個男人用手輕輕觸摸著蓮花的花苞,動作溫柔,如同對待情人,那背影……
“你果然回來了。”幹娘率先上前幾步,聲音溫和,如同是問候許久不見的朋友,背對著眾人的青衣男子,輕輕一笑,隨後轉身說道:“幾十年也不過彈指之間。”
夏七月呆住,那個人,那個人……夏七月隻覺得眼前漸漸模糊,那個人的笑容,那個人的眼神,那個人的聲音,那麼的熟悉,熟悉的讓人心疼,那個人曾經說過,你一定要幸福,那個也曾說,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不需要你回報什麼,隻要你自己開心,那個人還說過我知道有些菜你不敢再碰,我都知道。那個人在第一次見的時候,仰起臉,對她微微一笑,笑容幹淨清澈的映入人心底。
那個人,是夙旻燁!夏七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奔流而下,隻是覺得眼眶熱熱的,總是無法停息,而這一刻,心裏重新被填滿,夙閔燁,那是夙閔燁啊,夏七月想要衝上去擁抱他,可是,卻總害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覺,害怕這是幻影,一碰就碎了,因為夏七月自己知道,曾親眼看著他在自己懷裏一點點的冰冷,一點點的離開,這個人,怎麼會現在在這裏,心底此刻隱約生出些惱怒,他騙了自己!
“夙旻燁!你沒死,你騙人,你個壞蛋,你騙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夏七月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衝上前,揪住夙旻燁的衣衫,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快耗盡,安蓮修站在離夏七月兩米的地方,臉上滿是心疼,卻也隻是雙手握緊,什麼都沒有做,這是夏七月必須要麵對的,也隻有她自己能夠麵對,夙旻燁,是遊曆人間的地藏王菩薩,那麼,所有的生生死死,都是假象。
夏七月用力的咬上夙旻燁的肩膀,一動不動,夙旻燁卻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回抱著她,也沒有出言安慰,隻是淡淡的站著,臉上依舊的從容平淡,終於,夏七月意識到了不對,後退了兩步,不,這個人不是夙旻燁,如果他是夙旻燁,那麼這一刻,他一定會擁抱著自己,輕聲說:“好,都是我的錯。”如果他是夙旻燁,一定不會臉色如此平靜,如同自己是一個陌生的人。
“你,是夙旻燁?”夏七月咬牙站立,終於開口,聲音卻忍不住開始發抖,不,不要入自己所想,可是,對麵站著的那人,不,應該說是對麵站著的那地藏王菩薩神色端詳,似乎無喜無悲,他帶著慈悲卻刺目的淺笑輕輕的說:“我不是夙旻燁,也是夙旻燁。”
“什麼意思?”夏七月覺得唇邊一片腥甜。
地藏王聲音溫雅而柔和,帶著熟悉的溫度和氣息:“我擁有夙旻燁的記憶,可是沒有他對你的感情。”
夏七月閉上了眼睛,隻覺得無比的殘忍,在夏七月的淚眼裏,他慢慢轉身,將目光投向缸中的那一株蓮花,動作卻溫柔無比。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看著夏七月難過的臉,流淚的眼,幹娘緩緩開口說道:“從前有一個書生,借宿破廟,破廟驚無一物,隻在廟外有一缸蓮花開的正盛,書生因為落第二心思鬱悶,但是見了蓮花在月光之下風姿之後,竟然心思舒暢,就費盡心思將蓮花養在身邊,****悉心照料,誰知那蓮花以修行千年,以化成人形,於是一日化成人形偷跑出門,卻因個性單純而被歹人行凶,就在危機之刻,書生為其擋了一刀,照料之恩外加救命之恩,花妖就化為女子,和書生結為夫婦,但是因為荷花一到冬天就會枯敗,所以,到了冬日,女子就化為蓮藕躲在缸中,而書生想要留住女子,便剁掉蓮藕,以為可以長相廝守,卻不知自此別離,傷心自責之下憂鬱而死,後來,書生在陰間修行千年,照料缸中新生的一株幼苗,****幾乎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