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正飄落著蒙蒙的細雪。
盡管如此,巴黎的冬天,並不寒冷。
霓燈初上的香榭麗街頭華麗得不像凡塵。空氣中微微蕩漾香水和煙草的氣味,還有悠揚的提琴和手風琴聲不絕於耳。
名為Dalloyau的麵包坊澄亮的櫥窗上趴著一個眼睛圓滾滾,比昂貴的芭比娃娃更漂亮的小女孩。她的臉頰被風吹得通紅,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金黃的誘人麵包。
“瑞,快過來這邊,我們先去看新年煙花演出好嗎?”女孩似是沒聽到,似是沒在意,隻是越發覺得那麵包可口迷人。
在遠處的女人作勢離開,本想嚇唬嚇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卻不曾想,這一回頭便永遠失去了她最珍愛的女兒。
懷抱著香噴噴的一紙袋麵包,瑞粉嫩的臉蛋上揚著甜甜的笑,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染上了絲絲快樂的情緒,比sacher蛋糕更可口。
“為什麼不吃?”不過十三歲的基特,擁有與生俱來的沉穩,湛藍色的眼眸裏有無限的深邃,完美無暇卻也透著清冷的臉龐下,打著優雅紳士的深藍色領結,同海色一般華美的西服彰顯著不言而喻的貴族身份。但這樣的他卻深深地為眼前這個滿足的表情著迷。
“因為舍不得。”天真地抬頭,澄澈的目光沒有一絲隱藏。和以往交往的大家閨秀不同,這個孩子盡管有著高貴的氣質,同時抱持著珍惜的心態。
“沒有關係,以後每天都會有新的蛋糕。”扭過頭去,基特覺得根本無法直視那麼珍貴的眼眸。在這種複雜的社會環境下,居然存在著這麼無可救藥的單純,說什麼也不忍向她展現這世事的險惡。要是可以築造起水晶宮殿來將一切醜惡隔絕在外,他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
“那,一起吃吧。”瑞並沒有因此忘記給她承諾的漂亮男孩,白白胖胖的小手稚嫩地拆著包裝紙,略顯笨拙,烏黑的眼睛裏滿是期待。
接過蛋糕,他為她細心地分割著,每一刀都落下地幾近完美,而她則在一旁靜默地看,基特精致的輪廓宛如神祗,薄唇微抿的認真表情簡直無懈可擊。
這是基特平生第一次和別人分享同一塊糕點,滋味有些妙不可言。
車窗外的景色終於定格了下來,穿越過手舉香檳的人群,停留在一棟中世紀哥特式城堡麵前,平麵十字交叉處尖尖的屋頂指向深色的天空,扶壁和牆垛上也有玲瓏的尖頂,窗戶細高,有華美的對稱感和流線感。法國中世紀的古樸街燈映照在車窗上,延續著古堡的對稱感,兩個雙生的雕塑托舉起各自手中光色的球,臉色寧靜安詳以及神往,像極了指引人走向天堂的領路天使。
抽出精致的手帕,抬起粉嫩的小臉蛋,輕輕擦去嘴角留下的碎屑,盡管那樣一點也無傷大雅。瓷娃娃般的孩子溫順地仰著臉,像隻小貓在享受主人的疼愛一般。基特覺得一貫冷靜沉著的心髒,怦怦跳得有些意外。
“我們到家了。”他想對瑞用盡量溫馨的言辭,沒緣由的。
黑耀石一樣美麗的眼睛近在咫尺,柔軟的嘴唇輕輕地覆上,直到離開。醉心的笑容隨即綻放在無邪的臉龐上,就算這時春日取代了冬雪,就算雪人融成了溪水,流入花田,也會飽含對夏日鮮花的期待。
“謝謝你。”這是一句對之前舉動的解釋,帶著誠摯的謝意和不讓人感到厭惡的小小討好。即使沒有這樣的解釋,那個吻也並不讓基特覺得突兀,恰恰相反是一種十分緩慢的享受。是一種叫做天性的東西吧,讓人覺得易於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