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火樹銀花不夜天,玉雪流霜人未眠(1 / 2)

於紅兒在慢慢走著,冬天的山下著薄雪。

有很多事情本應很沉重,可表現出來反而變得有些淡薄,就好像這冬天凜冽的寒風,隻吹出了如此細碎的雪花。

然而淡薄,不代表不強烈。

你若將手從袖中伸出來觸摸這冰冷的大地,依然會覺得寒到骨頭裏。

悲傷也一樣。

有些人從來不流淚,而當他流了一兩滴淚時,心中的傷痛其實足夠讓別人哭上一整晚。

有些人平時很喜歡哭,可是當她心痛到極致時,卻反而流不出眼淚。

於紅兒哭過很多次,她一直都覺得哭並不丟人,想哭卻為了麵子忍著才是自我折磨的蠢事。

可是她現在真的不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如果她能夠想到一種方法,能夠將這冷徹心肺的寒冷驅逐出去,能夠讓她慢慢死去的心重獲生機,她一定會去做。

現在她隻有走,走到累為止,走到死為止。

她後麵還跟著一個人,白色的衣衫仿佛化在風雪中,看不清輪廓。

冬天來了,冬天之後是春天。

這本是件振奮人心的事情,可是於紅兒一想到這件事,就痛苦得窒息。

四季輪回,生命繼續,可她如何能夠捱下去?現在她每呼吸一次,每邁出一步,每多活一刻,都是煎熬。

自然而然地,她想到了死。

第一次想到死。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的人生太過波折,她一直在求生。

人要去死太容易了,至少有一萬種方法,可於紅兒卻想不出一種又美麗又體麵的方法。

這真是很奇妙的事,人不想死的時候,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危險,可當人不想活的時候,卻隻能自己去了斷。

這也許是因為,完全絕望的人,已經不在意危險,也就看不到危險,而活得好好的人,嗅到一點危險的氣息便疑神疑鬼。

於紅兒突然停住腳步,看著身後的人。

白雨也看著她。

他一直在等她停住腳步,一直在等她回頭,可她真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他卻覺得心都被撕碎了。

她的眼神已經沒有焦點,好像變成了兩個空洞,幽深地望不到盡頭。她的臉依然那樣白皙,卻沒有了原來的紅潤,連一直帶著笑的嘴唇,都變得冰冷而僵硬,泛著青紫的顏色,好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跟我決鬥。”她說。

風呼呼地刮過他們中間,仿佛吹散了什麼,仿佛留下了什麼。

她隻說了四個字,白雨卻覺得被捅了四十劍,劍鋒刮著他的骨頭,刺著他的關節。

他突然也覺得很冷,冷到凍僵了他的四肢和舌頭。

可是他依然搖了搖頭。

於紅兒也不說話,隻是空空地望著他,不動,也不移開眼神。

時間緩慢地流逝,長得像過了一萬年,白雨終於伸出右手,握住了白色的劍柄。

握著劍的指關節也蒼白得像雪。

於紅兒慢慢向後退了十步,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卻將雙手攏入袖中,再次伸出來時,十指已纏滿了紅色的細線。

越柔軟的兵器,出招就越詭譎,越溫順的女人,心思就越難猜。

白雨握緊劍柄,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雙手。

可盡管目不轉睛,他依然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如果有人和他描述這樣的景象,他一定會認為那人在騙他,因為這一刻太華麗也太恢弘,簡直超出了人間美的極致。

絲線從於紅兒的掛在身上的紅色披帛中抽出,隻一眨眼間,一丈長兩尺寬的披帛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紅線。於紅兒滿頭黑發瞬間變為銀色,身上蒸騰出熱氣,將落下的雪花化成水滴,掛在紅線上,仿佛參天紅樹上掛滿珍珠。

這些紅線交錯著向外伸出,卻絕不糾纏在一起,好像本身便帶有生命,爭搶著吸取溶化的雪水。

於紅兒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身上的內力突然轉寒,紅線中蓄了雪水,立刻僵直,掛在紅線上的雪水瞬間凝固成尖利的冰淩,如同成千上萬的透明暗器,閃閃地灼人眼目。

火樹銀花!

紅雪宮從來都不在意長生不老,她們在意的,隻是瞬間燃放的絢麗。

而這才是紅雪宮的無上秘訣,這才是曆代宮主保護的絕技。從初代開始,多少人不斷地練習這套秘籍,日夜不休地修行暗器和內力,卻隻有於紅兒一人練成。

而此刻仿佛一片火焰燃燒在雪地上的,已不僅僅是於紅兒一個人的燦爛,而是紅雪宮多少鮮血和淚水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