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
當初客棧綻情竇,蝶戀蜂溶,蜜語豪口。
天各一方相思愁,肺腑恨裏,愛在心頭。
千般巧計誓為徒,壯誌已籌,功成名就。
單騎古寺救公主,夜半放馬,愛憎難述。
話說羅成押車準備把禰嬌送往徐州以東的賈汪菩提庵交與禰叢,三人走不多遠,隻見道兩旁沒頂的高粱搖曳著豐滿的穗頭,輕風吹過沙沙作響,像波動的紅水連綿起伏,浪濤翻滾。突然聽得一陣鑼響,緊接著從高粱地裏“嘩啦啦”竄出十幾個手拿砍刀的蒙麵人擋住了前行的去路。羅成連忙勒住戰馬,他見這些人個個身穿緊身青衣,頭套上露出滴溜溜轉動的雙眼。這些人見羅成生得天庭飽滿,一身戎裝英姿煥發,正是:
夜明盔,奪二目;簪纓搖,灰纓撲,二龍鬥寶襯明珠。
勒頷帶,脖項箍;護背旗,錦戰袍,海水鑲邊團花簇。
虎頭靴,穿二足;五勾槍,握在手,穿銅透甲蓋世無。
棗紅馬,精瘦骨;小白臉,長劍目,赫赫英名貫九州。
其中一人跨前一步喝道:“呦,看樣子還是位軍頭,識相的把車馬錢財留下放你們過去,牙嘣半個‘不’,管殺不管埋!”
羅成聽對方的話音一口女人味,再看個個胸脯飽滿,料想都是些女流之輩。他把五勾槍一挺,說:“俺羅成槍下從沒死過女人,青天白日,勸爾等休要張狂,目無國法,快放俺過去。”
“呦呦呦,” 對方藐視地說,“俺綠林好妹刀下從沒死過好人,俺們的準則是,遇見善良俺要護,專把貪官惡霸除,任我仗刀天下走,哪管朝廷法有無!”
“二姐,”這時後麵有人叫道,“車上沒有財寶,隻有一個女人。”
羅成回頭見駕車人已經被兩個蒙麵人反剪著雙臂,刀架在脖子上瑟瑟發抖;車棚裏的禰嬌也被拽了出來,她掙紮著喊道:“羅將軍不要管我們!快跑!”
羅成一怒,轉過身提馬向前,他想,真正的男人隻挑戰強者,無心對女人痛下毒手,隻用五勾槍一掃,秋風掃落葉一般,倒下五六個蒙麵人。此時聽得“哎呀”一聲大叫,羅成回頭見一個蒙麵人用鋼刀抵住禰嬌的前胸,對羅成喊道:“把槍放下!把馬留下!不然殺了她!”
羅成的小白臉漲得由紅發紫,卻不願看到禰嬌死於非命。無奈地離蹬下馬,把五勾槍擲於地上。兩個蒙麵人湊過來抬了五勾槍,另一個牽了棗紅馬跑進了高粱叢,剩餘的蒙麵人持刀逼近羅成,你一腿我一腳又踢又踹,羅成擔心禰嬌安危不便還手。那幾個被五勾槍掃倒的蒙麵人更加肆無忌憚,撲過來在羅成身上又抓又撓。“住手!”那個被稱為二姐的嗬斥道,“首領發話,放過這小子。”那些女人一聽,撇下羅成三人陸續鑽進了高粱地裏。
眼見五勾槍與棗紅馬被搶去,羅成沮喪地搖搖頭,心想帶著個女人的確是累贅,不然那些人一個也休想逃脫。不過看起來這些人還比較仗義,不僅沒有趕盡殺絕,而且還給他們留下了轅馬和馬車。禰嬌正在哭哭啼啼,怨恨自己拖累了羅成;趕車人仍舊哆哆嗦嗦,對羅成說:“將軍,你看咱們……不如回去算了。”羅成說:“堂堂三尺男子漢,不能知難而退,回去會讓他人恥笑,走吧。”於是羅成、禰嬌上了馬車繼續趕路。車行不過三五十步,羅成聽得“噅噅”馬嘶,撩開車棚門簾觀看,一匹雪白的戰馬搖頭擺尾正緊隨其後,馬鞍橋上綁著一支五勾槍。羅成驚喜異常,叫聲“停車”,不等馬車停穩就“噌”地跳了下去,迎頭抱住了馬脖子。白馬停下來,打個響鼻,抬頭在羅成麵頰上來回蹭著。這是他心愛的白龍駒,自從讓金小姐盜去之後,幾多回在夢中相見。驀然,羅成腦際閃現出金小姐的倩影,他舉目四望,不遠處火紅的高粱地邊亭亭玉立著一位少女,那白嫩粉紅的臉蛋,微微上翹的小口,清澈無暇的雙眸在羅成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身不由己地向她走去。
自從金小姐誤殺了和尚,盜取羅成白馬之後,無限哀婉的心裏一直難以泯滅無限的情思。見羅成走來,腳下也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促使她迎向對方。兩人走近了,麵對麵注視著,一時無語凝噎,像凝固在時光裏的雕像。片刻後,金豔萍從懷中取出一枚手鐲,喃喃地說道:“俺讓人修補好了。” 羅成把玉鐲深情地接過來,不可約束的衝動讓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夜已經二更。明空與宗馬正在對弈,“將!”明空抓住時機,馬三進四,一步臥槽絕殺。嫋嫋的燭光下,宗馬額頭上滲出汗珠,無奈地伸出大拇指讚道:“大師一路運籌帷幄,無懈可擊,果然棋藝精湛,在下連輸兩盤,佩服至極啊!再跟您學一盤。”二人又擺開戰局。 明空邊走棋邊客氣地說:“朽木不可雕也,老衲能勝當今才子純屬僥幸。看得出,宗總管並非輸在棋上,而是輸在心裏。”宗馬自慚形穢地說:“怪隻怪在下當初騙取大師的祖傳至寶,不是金矛重現人間興化寺也不會招來如此多的橫禍,宗某愧對大師深感不安。” 明空說:“總管何須自責,即使你不索取金矛,那潘家兄弟還不是照樣索取。” “那,”宗馬試探著問,“恕在下多嘴,金矛到底是不是大師祖傳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