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所希望的嗎?她是期望著從此再無束縛和利用,也再無陰謀算計嗎?
飄零垂了垂眸,或許……她在意的不是束縛和那些,還是她一直所執著的親人。
因為太過執著,所以著魔,所以不能自抑,甘於被束縛和利用。
這……是不是太傻?
閉了閉眼,飄零又沉入了水中。
冰涼的清澈的水,沁透了她的心和她是身體,仿佛能驅散她的疲憊,讓她一度想要在此沉睡。
然後她想到了魔君,最後還是睜開了眼睛。
她從水中出來,也不管衣裙幹了沒幹,還是穿了起來。然後走上岸,看著魔君的臉龐,她想要將魔君帶到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安葬。
她將脫離這所有的痛苦和糾纏,尋一個美麗平靜的地方生活。她終於有可能獲得這種平靜,可以隱居起來,即便這和她最早所希望的能和最愛的人一起隱居生活的期望有些許的偏差,可是她也不算是完全的孤獨,她還有魔君不是?這個相識短暫的錯誤的“父親”,會和她在一起,不再有爭鬥和報複……
幾天以後,一個女子穿著一身白裙,帶著白紗幕離,那長長的紗幕能從頭上垂至腳踝,隻露出一個白色裙邊和一雙白色的繡花鞋。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朵飄蕩在天上的雲,潔白無瑕,飄逸靈動。
那女子,拉著一輛板車,車上搭著白色的棚子,裏麵似乎安置了什麼東西,隻是有白紗的阻擋,看得不甚清晰。那女子便一邊走著,一邊在前麵拉著這板車。
路是土路,不甚平坦,拉這種車會顯得很費勁。可是那女子拉得很小心,盡量的減少板車的震蕩,所以走得很慢。
路邊茶館的人,都看著往這邊過來的這個女子和這輛板車。一色的純白,在夏日裏十分的顯眼,想不讓人注意到都不行。更何況,她長長幕離下,掩映的身段是那般窈窕,行走的步伐,又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高貴和矜持來,像是一種氣質和風儀,即便不看長相,也能讓體會得到。
也正是這般,才更加的讓人好奇。一個看上去似乎名門閨秀的女子,緣何出門,還動手拉著這樣一輛簡潔的板車?板車又為何用白布遮得嚴嚴實實的呢?
而且一個柔弱的女子,沒有驢馬,隻靠著雙手,便能拉起這一輛板車,也不得不讓人注目。
而那女子卻仿佛從未感受到這些注目般,徑自拉著車,緩緩的前行著。看上去,那女子拉車並沒有費很大的力氣,那一雙伸出白紗,拉著車子的雙手,是那樣的潔白,似乎能在陽光下發光一般,讓許多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滑了過去,久久的停駐在她的手上,甚至不自主的擔心那雙看起來柔嫩的手掌,會不會被粗糙的麻繩給磨破。
可是那雙手,卻還是穩穩的拉著麻繩,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那圓潤的指甲上,沒有任何豆蔻,隻是幹幹淨淨的一雙手,卻總是莫名的顯得動人。
這個女子,自然是飄零。她拉著的板車上,是魔君的棺。是她親自尋的上好的木材,劈出最好的一段,然後找人做的棺材。
魔君安然的躺在裏麵,她不想勞動其他的牲畜,隻想自己拉著這板車,一直找到那適合魔君安葬的地方為止。這也算是她為他盡孝送喪的一種方式了,即便她和魔君實際上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她心中是承認了他的。她現在也不能為魔君做到更多了,也沒有複仇和重整魔宮的打算,她隻能如此做,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這一路,其實很幸苦。
夏日的陽光毫不留情的照耀著,她身上遮著長長的紗幕,讓她有一種壓抑的感覺。而那麻繩時刻勒著她的手心,讓她十分的難受,特別是每當板車震動的時候,麻繩便在她掌心裏跳動一次,仿佛會一點點嵌進她的血肉中一般。可是她不能放棄,她心中有著這樣的堅持,也覺得自己應該如此恭敬而慎重的一步步,將這些路走好。
這是她和魔君能在一起走的最後的一段路。待到她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從此,她將送他入土,再無這般同行一路的機會了。
她和魔君僅僅隻見過兩麵,一次是成為紫殿殿主的儀式,一次是殿主與宮主的決鬥……現在想來,還從來沒有好好的在一起談談彼此的興趣,談談未來的期許,好好的散散步,走一段有著美麗風光的路……
那個時候,魔君是不是已經料想到了會有這樣的結局,所以在和她僅有的那次談話中,才會沒有出現一句關於他的未來以及他和她父女二人在一起的未來?
飄零心內有淡淡的憂傷彌漫著,但是腳下的路,她卻一步步的邁得很穩。
或許,她是應該和過去做一個告別了。從此以後,世上沒有了花飄零,也沒有了作為水紫琉的女兒而活著的那個飄零,有的隻是她作為自己的那個飄零。
這個她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還真是意外的貼切,飄零……身如浮萍,隨水而流,不知在追逐什麼,眷戀什麼。
正如花自飄零水自流,皆是閑愁妄緒,執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