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發之下,她嘴角上勾,正現出嘲諷之至的冷笑來。
“辭去司法天神之職相威脅,我的好二哥,楊戩,你會為了我的孩子,舍棄你的權位?你將親妹妹壓到了山下,又逼得親外甥生死兩難,為的不就是司法天神這四字嗎?這麼荒誕的謊言,你也敢當麵說出來,今日到底意欲何為?”
她心裏想著,不說出來,更不讓楊戩看到自己的表情,她想看清楚,這個冷酷的二哥,這一趟來打的什麼主意。
暗暗打量著哥哥,腳步有些乏力,氣色也不太好,不像見慣了的那般顧盼生威,沉穩從容。和沉香有關?還是在天廷失勢了?
這一聲二哥,落在楊戩耳中,令他更是酸楚難當:“還願意叫我一聲二哥嗎?三妹,不要怪我,如果有得選,二哥,真的不願騙你……”
他側過身子,忍住如潮心事,卻掩不住話語裏的黯然神傷:“三妹,二哥對不起你。”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母子天性,現在能打動妹妹的,就隻有沉香的安危了吧,“我原以為,玉帝赦免了沉香,也算我對你有了一點補償。可是沒有想到,我還是無法保護沉香。”
“為什麼?”三聖母敷衍般地問了句,快切入正題了,但是,你會保護沉香?楊戩,你也太小看你的妹妹了,三千年兄妹,若連你說謊都看不出來,我這妹妹,也就做得太不合格了!
[識破小的謊言,卻不能看清二哥設的“大”局。]
“因為他逃到峨眉山的時候,曾失手打死過一隻猴子。那是孫悟空的洞府,他一定要沉香償命。為此,我和他結下怨仇。誰知八百年不見,這猴子法力大增,他發誓不取沉香性命,誓不罷休。”
楊戩話出了口,才突然一凜,一路上思緒混亂,隻想著用猴子順理成章地引出寶蓮燈口訣來,卻是直到這時才想起,三妹好心幫過那猴子一個大忙。果然,三聖母已經問出聲來:“孫悟空知不知道沉香是我的兒子?”
三聖母詳說著助孫悟空除妖時的經過,心滿意足地看到,二哥素來鎮定的神情竟也閃過幾分慌亂。
聽著他毫無說服力的辯解:“那他更不該這樣,他明知道沉香是你的兒子。”她更是好容易才忍住嘲諷他的衝動。
“開弓沒有回頭箭,再牽強也隻有硬撐下去了。”暗罵自己的同時,楊戩竭力圓著謊:“你雖幫過他,但沉香畢竟是我的外甥,我和他有仇,你是知道的。三妹,事到如今,就算我想幫沉香,隻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心中沒底,這種理由,三妹會信嗎?她若不信怎麼辦,是就此放棄,還是直接和她說清楚?可該怎麼說呢,難道告訴她,哥哥殺了你最好的姐妹,現在要靠寶蓮燈救回魂魄?
歎了口氣,一咬牙,他索性直接問道:“除非……三妹,你肯不肯將寶蓮燈的口訣告訴我?”
三聖母半晌沒有回答,囚室裏的空氣都似凝固了一般。楊戩握著拳,衣袖微微有些顫抖。他的心中,緊張中帶著些期待,如同等著一個性命攸關的重大裁決。
“三妹,二哥這次是在騙你,可你若還念著一點兄妹的情份,就信我這次好嗎?二哥沒得選擇,現在的局勢,隻要錯上一步就可能萬劫不複。我若傷重纏綿難愈,也不知要誤了多少的大事。”
隱隱地,有著一個念頭,如果三妹肯告訴他口訣,那也就是說,縱然有著隔閡,有著仇恨,但兄妹之情,卻沒有淡去,那個任性單純,全心依賴著自己的小姑娘,其實並不曾改變,隻是,她不了解自己的苦衷,不了解這一切背後的不得已……
那樣的話,等所有的事告一段落,或許,做過的惡還有可能得到諒解……三妹,就算有丈夫有兒子,可她畢竟隻有自己這一個哥哥啊!
石台上的三聖母,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竟恢複了幾分昔日的快樂。楊戩一愣,看向她,她也未像以前那樣回避開來,隻輕輕地道:“寶蓮燈口訣嗎?好的,二哥,既然你想要,我就傳給你。
”
想要……就傳給我?
三聖母已誦起了口訣,楊戩不敢分神,全力記憶,但巨大的喜悅,竟似要將他吞噬了一般——三妹,我壓你入山,害得你十餘年來生不如死,你竟……竟還肯信著我,連你護身的法器,都肯毫無保留地交予我用?
[二哥真正歡愉的是,以為小三心中還有那份對自己的親情。]
心情激蕩之下,三聖母反複教了四遍,楊戩才將口訣熟記於心。他不敢停留,更不敢看向妹妹,怕自己會抑製不住那如熾似狂的欣悅。所以,他更沒有注意到,自己那略有些不穩的步履落入妹妹眼中時,三聖母的臉上,緩緩綻開了暢意卻又凶狠如刀的冷酷笑意。
沉香走在最後,隻有他看到了母親的這個笑意。不由自主地,他竟打了個寒顫,那樣的笑容……因善良而人人稱讚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