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這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我對偉文說:‘要是有那麼一天,我活著不能回來,灰也是要回來的。偉文,記住了,這也是我埋骨的地方,到時候你得幫幫忙。’”
——三毛《夜半逾城——敦煌記》
1991年1月2日,三毛住進了台北榮民總醫院。對於體弱多病的三毛來說,住院是經常的事。這次的病因是子宮內膜肥厚,影響荷爾蒙分泌。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重病,更不是什麼絕症。
在病床上,三毛告訴母親,她突然產生了一個幻覺:“床邊有好多小孩跳來跳去,有的還長出翅膀來了。”三毛的幻覺經常發生,她是個想象力非常豐富的女人。母親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正常。
1月3日,晚上十一點多鍾。榮民總醫院的值夜班工作人員查房,發現三毛病房內的燈還亮著。三毛告訴工作人員,她的睡眠狀況特別不好,希望不要在晚上打擾她。
1月4日,早晨七點零一分,清潔女工走進三毛的病房內準備打掃衛生,卻發現病人在衛生間裏,用一條咖啡色長絲襪,自縊於浴室吊點滴的掛鉤上。
上午十點四十五分,醫院將三毛的遺體移交給三毛的父親。
陳嗣慶夫婦,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父親決定將三毛生前精心布置好的育達商校附近的公寓,辟為她的紀念館。
香港、台灣各大報紙,均在最顯著的位置,刊出了三毛自縊身亡的消息,一時壓倒當時引人矚目的國際要聞——“海灣戰爭”。
一些知名人士和生前好友,紛紛發表談話,或者撰寫懷念摯友三毛的文章:
“三毛對生命的看法和常人不同,她相信生命有肉體和靈魂兩種形式,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不用太悲哀。三毛選擇自殺,一定有她的道理。
三毛是很有靈性和聰明才智的,也許她是拋下有病的軀體,進入另一形式的生命。三毛的經曆那麼豐富,活了四十多歲就仿佛活了四百歲。”
——瓊瑤
“三毛的死,不但她的朋友感到難過,這也是文化界的損失。三毛曾經說過很羨慕我和秦漢恩愛,她也非常想找一個關心自己、可以談心及工作上的伴侶,可惜一直沒能找到理想的對象。對於死去的丈夫,她仍然十分懷念。
她太不注意保護自己,有一次醉酒從樓梯上摔下來,斷了三根肋骨,還切掉半個肺,而她卻毫不在乎。我曾經勸她不要太過任性,就算自己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也要為父母保養身體。對三毛的死,秦漢也很難過,不知道我們現在還能做什麼,但我們願為她做一切事。”
——林青霞
“三毛沒有子女,沒有寄托,加以近日電影《滾滾紅塵》有褒有貶,對她也產生不小的壓力,才會釀成不幸。
三毛的自殺,與肉身的病痛無關,最大的可能是來自心靈深處的空虛寂寞。三毛一直有自殺的傾向。三毛是一個戲劇性很強、悲劇性很濃的人物,三毛是因失去愛與被愛的力量才離開人世的。”
——倪匡
作家司馬中原曾說過:
“如果生命是一朵雲,它的絢麗,它的光燦,它的變幻和飄流,都是很自然的,隻因為它是一朵雲。三毛就是這樣,她用她雲一般的生命,舒展成隨心所欲的形象,無論生命的感受,是甜蜜或是悲淒,她都無意矯飾,行間字裏,處處是無聲的歌吟,我們稍稍用心就可以聽見那種歌聲,美如天籟。被文明捆綁著的人,多慣於世俗的繁瑣,迷失而不自知。”
司馬中原先生的這一段話,足以代表了人們對三毛的評價。三毛就是一朵雲,她輕輕地飄走了;三毛還是一朵花,絢麗而淒美;三毛更是一首歌,你唱著它就會生出許多遐想……
“不要問我從那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遠方到底是什麼?遠方就是“醒來時發覺星星四麵八方,是脫去了一層又一層的束縛,身至心到的境界。”三毛追求的正是這種境界。現在,她真正自由了。想起她曾經說過一句話:
“如果選擇了自己結束生命這條路,你們也要想得明白,因為在我,那將是一個幸福的歸宿。”
所以,當我們再次唱起那首《橄欖樹》的時候,請不要為她難過了,我們要為她高興。因為她找到了夢中的橄欖樹。而且,在流浪的路上,她隨手撒下的絲路花語,無時無刻不在治療著一代人的青春困惑,她的傳奇經曆已經成為一代青年的夢,她的作品更是一代青年的情結。她,雖死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