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6月9日我開始擔任省婦幼保健院(省婦女兒童醫院)院長。走上院長崗位一個多月,創建文明單位的任務下達了。全院總動員,分解任務,下達指標,落實責任。通過努力,大部分工作都有希望通過檢查,但是職工住宅區的環境成為障礙。院職工住宅有5棟約200餘戶居民,就坐落在院區內,與醫院門診部很近,與住院部相隔也不遠。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在院內的職工住宅區,兩棟六層高的住宅樓,一樓居住的職工都在自己房屋對應的地麵搭蓋了小屋,這些小屋有的堆放雜物,有的做成車庫,有的做動物房,有的成為廚房、廂房……房頂雜亂無章,如果檢查組來評論,肯定是髒、亂、差。更有甚者,住在四樓、五樓的兩戶居民把自己北麵衛生間和廚房的牆拆了,用鋼架向外延伸出去近三米,築就了空中樓閣。
為了迎接文明單位的檢查,我已經召開了幾次會議,號召職工以集體利益為重,拆掉亂搭亂蓋的棚屋。三令五申,無人響應,職工們似乎對新院長的要求充耳不聞。我進一步了解到:築空中樓閣的有中層幹部,一樓搭棚建屋的也有中層幹部,幹部不動,群眾為何會自己拆自己的屋?檢查日期一天天逼近,本人召開緊急會議反複強調,中層幹部如果不帶頭拆掉自己的違章建築,我這個院長就會撤他的職!鏗鏘之言,擲地有聲。一而再,再而三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加上個別談話和溝通,有位中層幹部把自己花了好幾千元建起來的空中樓閣拆了。隨後,又有幾位相繼拆掉了自己樓上和一樓的違章建築。後天檢查組就要來了,依然有幾個“釘子戶”的違章建築毫發未損。就在這天下午,我要求院黨委成員和行政職能部門的中層幹部加上院裏的十多名保安人員下午2:30團結一致,強拆幾個“釘子戶”的違建房屋及圍牆。三十多人的隊伍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奮戰,用武力把圍牆推倒了,用武力把小屋拆了,用武力把亂七八糟的雜物清除了。這個過程中,有人氣勢洶洶地高聲罵我,有人信口開河地指責我,有人大聲地威脅我,還有一個太婆爬上屋頂,以命相拚,誓死捍衛自己的棚屋,最終都被我們強行解決了,沒有發生打架和流血,算是萬幸!
第二天上班,我剛進辦公室,一個退休的女職工氣急敗壞地帶著一個小夥子和大姑娘,邊罵我邊張牙舞爪地闖進了我的辦公室。
原來我們下午拆她家的圍牆時,她一下午都不在家,大約6時許她回來了,一看自家的圍牆倒了,周圍鄰居的建築物都被拆了,這還了得,立馬憤怒不已,破口大罵。因為早有通知,她當然知道是院領導的作為。單口罵人可能不解氣,她從自家找來一個破瓷臉盆,隨手操來一根木棍,一邊敲打瓷臉盆當鼓,一邊高聲罵院長和書記,邊敲邊罵邊走,整個醫院成了她表演的舞台,從晚上六時許持續鬧到半夜11時。可能有居民和住院病人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噪音,入睡不得,電話打了110。警察前來勸阻,她才回家休息。安靜片刻,警察一走,她又開始敲“鑼”罵人,又有人報警,直到次日淩晨1時許,在警察的威脅之下,她才不得不收場。
所以次日早上一上班,她就帶著30多歲的兒子、女兒來興師問罪,一串串罵聲和威脅之聲,讓本來就不大的辦公樓熱鬧起來。麵對這一家三口的高聲謾罵,我盡力克製自己的情緒,盡力沉默不語,大約經曆了一個多小時,這三人被勸走了,臨走還放話要上告,要撤掉我這個院長,要賠償,要……有許多的條件和要求。我自己明白,為了迎接文明單位檢查,拆了你家(本屬於醫院)的圍牆,我還有錯嗎?不理會她繼續幹自己的工作,初來乍到,每天有多少事啊,無暇顧及。
過了幾日,這位退休女職工又找上門來,依然帶著兒子和女兒,還加了一個五歲的孫子,依然對我破口大罵,依然威脅我,依然說出很多的賠償要求,她激動之時,居然在地上打滾、耍賴!又是一些好心人前來勸她,又折騰了近兩小時。這次是她去了省衛生廳上告,去了省文明辦上告之後來的。我依然少言沉著,橫眉冷對。
繁忙的工作、煩心的事情讓日子過得特別快!文明單位檢查後一段時間,聽說我們醫院基本通過。應該高興,違章建築沒有白拆!又一日下午,那位曾經敲“鑼”罵我的婦人又氣勢洶洶地躥到我的辦公室,還有她三十來歲的兒子,這一次是非要我賠償她的圍牆(所花費的磚、水泥、砂、人工等)不可,否則一定會讓我身敗名裂!我已經忍了幾次了,本來就是一個剛性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罵、被辱、被威脅,實在忍無可忍,隨手將一個鋼化保溫杯猛地砸向自己辦公桌上的玻璃麵板,頓時一聲爆響,碎玻璃如亂箭四射!我大聲吼道:“你家有多大的勢力,有多少錢,了不得啊,你不是要我的命嗎,你現在就來!你們兩個一起上!你不是夠狠嗎,就在這兒打電話,看你能叫多少人來?我告訴你,我現在還是院長,我代表著全院幾百號人的利益,我能不能團結他們來對付你們呢?”或許是這一舉動太震撼太可怕,或許是她母子二人從未見過這樣凶猛的院長,立刻表情呆滯,稍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