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蘭也把目光投向窗外,驚喜地說:“丹麟,媽在和我說話呢……媽讓我把唱片灌成,把《尚雅藉》傳下去。丹麟,你聽見媽的話了嗎?”
尚丹麟含淚點了點頭。
雯蘭和尚丹麟緊緊擁抱在一起……
公曆一九四九年一月三十一日,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某文工團排練廳裏,樂亭大鼓《單刀赴會》排練完畢,身穿軍裝的張漢虎輕輕搖了搖頭。
文工團團長走過來,對張漢虎說:“張政委,我知道您對排練的效果不太滿意,其實我們自己也不滿意。這段《單刀赴會》是樂亭大鼓的傳統書目,對演員的基本功要求很高,我們的這位演員是青年學生出身,生活底子薄,談不上舞台經驗。說實話,我們真盼望有一兩位行家來團裏挑大梁啊!”
張漢虎理解地點點頭,說:“我想起了一家人,他們是樂亭大鼓的優秀演員,生活經曆坎坷,《單刀赴會》是他們的拿手段子!”
團長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國家正需要人才,我們可以把他們招進文工團,為新中國的藝術事業貢獻力量!”
張漢虎歎了口氣,說:“我現在找不到他們,但我推測他們有可能流落到了北平一帶。”
團長鄭重地說:“我們通過組織尋找他們,隻要他們在就一定能找得到!”
張漢虎眼眶潮濕了,喃喃自語道:“兆鳴大哥、雯蘭,你們在哪兒?你們可以順心地唱樂亭大鼓了呀!”
雯蘭家,趴在小板凳上寫稿子的尚丹麟合上稿子,給正在睡覺的小誌鵬蓋了蓋被子。
雯蘭提著裝著菜幫的籃子跑進來,興奮地說:“丹麟,我能唱樂亭大鼓了,能掙錢了!剛才我在街上碰上了原來在萬和茶樓當夥計的大春哥,自從萬和茶樓被高萬生搶走後他就來到了北平做買賣,現在他和幾個有錢的老板出資成立了一個鼓曲社,他請我去當主演,按月拿工錢,還說這是政府倡導的呢!”
尚丹麟也高興地說:“太好了,你做夢都想的事終於實現了,新生活向我們敞開了大門!”
雯蘭跪倒在地上,嗓音顫抖地說:“爹、媽、大爺,你們聽見了嗎,我能唱大鼓了,我一定不給你們丟臉……”
張漢虎的辦公室裏,張漢虎在和一名戰士談話。
“小何,昨天晚上你幹什麼去了,我想找你聊聊天兒沒找著你的影子。”張漢虎笑著說。
小何說:“我去聽樂亭大鼓了,《單刀赴會》,真過癮,那個演員和我年紀差不多呢,別看是個女的,把關公演活了。全場都轟動了,不讓她下台呢!”
張漢虎心念一動,急忙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小何說道:“演出結束後我還真打聽了,她的名字很好聽,叫齊雯蘭!”
張漢虎驚喜地叫起來:“什麼?雯蘭?快,快帶我去找她。快呀!”
故人相見,各自揮灑了多少激動、興奮的淚水,誰也說不清。
在雯蘭和尚丹麟的住處,張漢虎流著淚靜靜地聽雯蘭講述著這幾年的艱難遭遇。他動情地說:“我能猜測出你們一家人的境遇不會太好,但我沒想到兆鳴大哥和梅紅嫂子這麼早就下世了。雯蘭、丹麟,你們受苦了!”
尚丹麟語氣鏗鏘地說:“苦難沒有擋住我們對光明的追求,它成就了我和雯蘭的愛情,我們感謝苦難!”
張漢虎高興地說:“解放了,苦難過去了,雯蘭,國家和人民需要你這樣的藝術家,你即將成為市文工團的一員,專唱樂亭大鼓,祝賀你!”
雯蘭激動地握住張漢虎的手,說:“漢虎叔,謝謝你,謝謝國家。我要替我爹和我媽多唱書目,唱好書目!”
張漢虎說:“雯蘭,我有一個想法兒,我想向上級打報告轉業到地方從事文化組織工作。當初從雁翎隊調到野戰部隊是打仗的需要,現在國家安定了,我也不想留在部隊了!”
雯蘭陪同手捧鮮花的張漢虎走到齊兆鳴和秦梅紅的墓前。
張漢虎把鮮花放在墳上,輕聲地說:“兆鳴大哥、嫂子,咱們又見麵了。咱們勝利了,沒有人再欺負雯蘭了,你們安息吧!”
張漢虎端端正正地行了個軍禮。
雯蘭哽咽地說:“爹、媽,漢虎叔說出了我的心裏話,我的心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敞亮過,我和丹麟真真正正過上好日子了。我唱的《單刀赴會》在全市引起轟動了!”
尚丹麟領著文工團團長急匆匆趕來。
張漢虎問團長:“有急事嗎?”
團長急切地說道:“張政委、雯蘭,有大事,有大事啊!”
雯蘭怔住了。
團長激動地說:“雯蘭同誌,今天晚上的《單刀赴會》你可要格外認真地演啊,我剛剛接到通知,有重要首長專門兒看你演出呢!雯蘭同誌,這是你的榮譽,也是咱們文藝工作者的榮譽。哦,還有一件好事告訴你,唱片公司準備為一批藝術家出版唱片,你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你的願望就要實現了,祝賀你,祝賀你啊!”
雯蘭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九五零年夏天的白洋澱格外美麗,碧綠的荷葉、鮮豔的荷花隨風搖曳。
一艘小船由遠而近駛來,船上站著雯蘭和張漢虎。
張漢虎舉目四望,激情蕩漾地說:“多美的荷花、多安靜的世界啊!白洋澱,你的孩子回來了!”
雯蘭望著碧波,眼前浮現出當年和父親、姐姐打魚、采藕的情景,眼裏倏地湧滿了淚水。她把幾張印有“樂亭大鼓 單刀赴會 齊雯蘭演唱”字樣的唱片慢慢地放進了清澈的水中……
水麵遼闊,荷葉接天,一派盎然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