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瞎子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雯蘭繼續哭喊著:“大爺,您說話,我是您孫女啊——”
張瞎子嗓音虛弱地說道:“雯……蘭……好……孫……女……”
雯蘭幫張瞎子把一隻手放在自己臉上,痛心地說:“大爺,您怎麼糟成這樣兒了?都怪我沒照顧好您……”
張瞎子撫摸著雯蘭的臉,輕輕而又艱難地搖搖頭,說:“大……爺……早……該……走……了……”
雯蘭哭喊著說:“不,我要照顧您……您跟我去我師弟家吧,我們為您養老!”
張瞎子使出最後氣力,使勁抓住雯蘭的手,說:“他……他……不……是……好……人……”
雯蘭震驚地望著張瞎子。
張瞎子的手垂了下來,氣絕身亡。
雯蘭撲在張瞎子身上號啕大哭起來。半晌,她掏出身上所有的錢,雇請了幾個人,把她尊敬的苦命的大爺埋葬在了城外師爺、爹的墳墓旁。
雯蘭回到郝剛寶家後,天已經黑透了,疲乏的她卻沒有一絲睡意,坐在燈下凝神想著那一幕幕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
“老子的後台是警察局郝局長!”
“他……他……不……是……好……人……”
那個流氓的話和張瞎子的話不停地在雯蘭耳邊回蕩著。
雯蘭喃喃自語著說:“師弟對我那麼好,怎麼不是好人呢?可大爺眼瞎心明,從來不說假話,他為什麼這麼說呢?師弟究竟做了什麼?我怎麼看不透他了呢?”
不知為什麼,雯蘭眼前出現了這樣可怕的兩幕:郝剛寶點燃了萬和茶樓,齊兆鳴和秦梅紅置身在火海中;郝剛寶揮刀殺死了雯瑛和李梓春。
雯蘭抱住頭,尖叫起來:“啊——”
郝剛寶恰巧走進來,上前抱住雯蘭,問道:“二師姐,你怎麼了?”
雯蘭猛地推開郝剛寶,驚恐地望著他,身子不住地顫抖。
郝剛寶關切地說:“二師姐,你是不是病了?也怪我事多,一整天沒陪你。”
雯蘭定了定神,說:“師弟,我沒生病……”
郝剛寶微笑著說:“二師姐,我現在什麼都不怕,就怕二師姐你出事,你可要保重自己,保重孩子啊!”
雯蘭望著郝剛寶,輕輕點了點頭。
郝剛寶哀求地說:“二師姐,嫁給我吧,你的身孕一天大過一天了,孩子真要是生出來沒有親爹總歸不是好事。我早已經說過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養著他。二師姐,這難道還不能證明我的一片真心嗎?”
雯蘭嗓音哽咽地說:“師弟,我不能拖累你,這孩子是丹麟的,他會回來的。我們對天發過誓了,這輩子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
郝剛寶激動地說:“可是他回不來了,他是越獄犯,到處都在通緝他!二師姐,我等了你這麼長時間,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難道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雯蘭喊著淚水說:“師弟,二師姐的心不是鐵打的,說句心裏話,要不是遇上了丹麟,我肯定會是你的人,可老天爺讓我和他投了緣……你別逼我了,要是逼我我就走……”
郝剛寶急忙阻攔地說:“二師姐,你別走,別走,我要是逼你就不用等到現在了。隻要你在我身邊,我的心就能好受些,你要是走了,我非瘋了不可!”
雯蘭身子無力地靠在床頭上。
國民黨軍隊駐白洋縣城某團團部裏,宋團長在讀一封信,讀完後興奮地哈哈大笑著說:“好,好哇,老子的姐夫當上保定行署專員了!哈哈哈……”
月光如水,雯蘭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外屋傳來郝剛寶夢囈的聲音,雯蘭下床,輕輕拉開門,走到外屋地鋪前。
郝剛寶喃喃自言道:“幹爹,炸掉一個李家集算什麼?我要把白洋縣的共產黨全消滅掉……雁翎隊……雁翎隊……嗯……”
雯蘭吃了一驚,身子一晃,碰倒了一個凳子,“哐當”響了一聲。
郝剛寶一躍而起,同時握槍在手,槍筒一下頂在雯蘭的頭上。
雯蘭驚叫著跌坐在地上。
郝剛寶急忙收回槍,扶住雯蘭,說:“二師姐,你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共產黨來暗殺我呢!沒嚇著你吧?要是嚇壞了你,我就是死都贖不了罪啊!”
雯蘭驚魂甫定地搖了搖頭。
院外響起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有人喊:“局長,出什麼事了?”
郝剛寶衝外邊大聲地說:“沒事了,我不小心踢翻了一個凳子。你們很盡職守,明天我每人賞你們十塊錢!”
雯蘭不解地望望外麵,又望望郝剛寶。
郝剛寶解釋地說:“哦,他們是每天晚上保護我的弟兄們。共產黨想要我的命,做夢!二師姐,你怎麼沒睡覺呢?”
雯蘭倉促地說:“我……我……”
郝剛寶不動聲色地望著雯蘭。
雯蘭眼珠一轉,說:“我睡醒了一覺,怕……怕你冷,來給你蓋被子……”
郝剛寶望著雯蘭,說:“二師姐真惦記著我。哎,你說給我蓋被子,被子呢?”
雯蘭一驚,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去拿……”
郝剛寶攔住雯蘭,試探著說:“不用了,二師姐,都快入夏了,不冷。我是不是說什麼夢話了?八成是想娶你的話吧,看我這張嘴,管不住!”
雯蘭勉強地笑笑,說:“師弟,你……你沒說夢話,沒說……”
郝剛寶脫下警服,披在雯蘭身上,柔聲說:“二師姐,快進屋睡覺吧,什麼也別想。”
雯蘭走進裏屋,坐在床邊,手觸摸到了那件警服,下意識地把警服甩在一邊。
第二天,郝剛寶去了警察局之後,雯蘭在小院子裏心神不寧地邊散步邊喃喃自語:“他炸的李家集……他說的是夢話嗎?不,不是……莫非……”
雯蘭身子劇烈地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