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舉得手,郝剛寶把自己關在家裏,握著手槍從不同的角度對著一個用木頭做成的酷似高萬生的人形練習擊發。
郝剛寶的槍口對著人形的胸部,嗓音陰冷地自言自語:“高老板,你自己非往我槍口上撞,我隻有成全你了!你兩次想置我於死地,我不能再他媽的留你了!”
郝剛寶扣動扳機,手槍空響了一聲。
這是大年二十八的早上,高萬生在對著鏡子刮胡子。他的動作緩慢,神情肅然。
高萬生刮完臉,穿上一件質地考究的大褂,慢慢走出屋子。
高萬生的專場設在白洋縣城大戲院裏,許多人已經坐在台下了。齊兆鳴走進來,在後排一個位子上坐下。
高萬生從幕後探出頭來,掃視著觀眾,和齊兆鳴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二人對視著。
觀眾中間,頭戴禮帽的郝剛寶在悄悄地望著高萬生,然後用帽沿擋住了大半張臉。
大幕拉開,高萬生精神抖擻地上了台,唱起了他打磨了許久的《斬華雄》。他的嗓音宏亮、圓潤,頗有韓世昌當年的神韻。
“好!好!”台下,好多人不約而同地鼓掌、喝彩。
齊兆鳴認真地看著,邊看邊輕輕點頭。他承認,高萬生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是個好段子,比自己一點兒的《單刀赴會》都不差。
台上的高萬生望見齊兆鳴的神情,得意地唱著。
聽客們聚精會神地聽著。
郝剛寶撩起衣襟,蓋住已經握在手中的手槍。槍口對準了高萬生的胸膛,剛要扣動扳機,旁邊一個看客突然站了起來。
郝剛寶一驚,迅速把槍塞進衣服裏。
那個看客走了出去,郝剛寶把槍掏出來,再次對準了高萬生的胸膛。
高萬生唱著,嗓音越來越高亢,身段卻越來越散亂。
齊兆鳴情不自禁地輕呼道:“不好——”
此時,郝剛寶目露凶光,手指觸到了扳機上,看看就要擊發了。
突然,高萬生一頭栽倒在了台上,一口鮮血噴出。他想爬起來,但動了幾動,最終沒有爬起來。
台下觀眾大驚,紛紛跑出劇場,郝剛寶也一驚,收好槍,邊望著台上的高萬生邊隨人流往外走。
齊兆鳴略一遲疑,撥開人群,飛身上台,抱起了高萬生。
高萬生微微睜開眼睛,粗重地喘息著。
齊兆鳴輕聲地、由衷地說:“《斬華雄》是個好段子。”
高萬生滿意地微笑了一下,費力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雙手哆嗦著托給齊兆鳴,聲音虛弱地說:“給……給……梅……梅……紅……”
齊兆鳴接過紙包,欲抱起高萬生,高萬生突然使勁推開齊兆鳴,怒視著齊兆鳴,一字一頓地說:“我、這、輩、子、最、不、該、跟、你、入、一、行……”
高萬生說完氣絕,但眼睛依然睜著。
齊兆鳴眼裏湧滿淚水,伸出顫抖的手,合上了高萬生的眼皮……
齊兆鳴把高萬生葬在了他們的師父韓世昌墳旁,墓碑上寫著“名伶高萬生之墓”,墳前燃著一堆紙。
齊兆鳴站在墳前,望著墓碑,淚流滿麵,久久不語。
秦梅紅走過來,輕聲地說:“師父,您在這兒呆的時間太長了,回家吧。”
齊兆鳴嗓音顫抖地說:“他……走得可惜了……”
秦梅紅望了墓碑一眼,沒有說話。
齊兆鳴從懷裏掏出那個紙包,遞給秦梅紅,說:“他托我給你的。”
秦梅紅猶豫著接過紙包,慢慢打開,見裏麵是兩根女人的頭發,先是一怔,隨後釋然,神情複雜地說:“師父……”
齊兆鳴嗓音緩重地說:“你給他燒點兒紙吧。”
秦梅紅不情願地說:“師父,我給他燒不著!”
齊兆鳴望著秦梅紅,動情地說:“他都走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就算是師父求你了。”
秦梅紅嗓音哽咽著說:“師父,您可別這樣說,我聽您的話,給他燒點兒紙……”
秦梅紅蹲下身,把幾張燒紙放到帶有火星的灰堆上,燒紙猛烈燃燒起來。
秦梅紅把那個紙包和頭發一起扔進了火裏。
郝剛寶把林大平在內的幾個警察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裏,神情莊重地對他們說:“我要帶你們去執行一項非常重要、絕密的任務,你們從現在起誰也不許離開警察局一步,也不要問去幹什麼,反正任務完成後我有賞錢,誰要是不聽話,我隻好用子彈和他說話了!你們聽見了沒有?”
林大平等眾警察齊聲地說:“是,我們聽郝局長的命令!”
電話鈴響,郝剛寶拿起聽筒,說:“好……我知道!”
郝剛寶放下電話,對警察們說:“每個人都帶好手電筒,不要帶槍,走!”
郝剛寶把林大平等幾個懵裏懵登的警察秘密帶到了那個地下室裏後,舉著火把指揮眾警察往地道裏用小推車運炸藥。
警察們神情緊張地忙碌著,一道道手電光在地道裏晃來晃去。
地道上的李家集外,齊兆鳴和秦梅紅正在撿柴禾。
齊兆鳴問道:“梅紅,想不想萬和茶樓啊?”
秦梅紅說:“要說想真想,要說不想也不想,能和你在一起給我十座茶樓也不稀罕。”
齊兆鳴感歎地說:“你呀,太重情意了,你這樣的人太少了。高萬生死了,等哪天讓剛寶看看能不能……”
秦梅紅打斷齊兆鳴的話,說:“師父,您一輩子沒求過人,別為我的事求徒弟,我說過了,我不指望把茶樓再要回來了,要是有了茶樓,您就該趕我進城去開茶樓了!我哪兒也不去了,就等著開春兒了您定好日子。”
齊兆鳴望著秦梅紅,認真地說:“梅紅,我說過的話肯定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