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
空氣尚好,鳥兒清鳴,茶園裏的茶葉上靜靜躺著許多晶瑩剔透的露水,行走的袖擺拂過,那露珠就咕咕碌碌的落了下去,悄無聲息。晨光還淡,勉強能看清茶園小徑。他回頭看一眼茶園,又是淡淡的笑容,眉眼月牙般,映的茶樹都變綠了。容若,倘若清寧能回來,定不再被塵世幹擾,這是我十幾年來未清除的遺憾。那是你欠娘親,也欠我的。
“啁啾——”一聲輕微的鳥叫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很是明顯。
原是一隻雛鳥從樹上掉了下來,清寧停下腳步,看履前的幼鳥,短短的羽毛上沾染了地上的露水,它好動的小腦袋左左右右旋轉著,似乎在想該怎麼回到溫暖的鳥窩裏。黑咕隆咚的小眼睛也很好看,裏麵閃爍著單純的光芒。
清寧勾唇淺笑,似乎想要鳥兒也能看懂他的笑意,俯身撿起雛鳥,食指輕輕摩擦鳥兒的羽毛,一種莫名的柔軟從心底滑過,落了一片雪花似的。隻見他縱身躍起,在樹幹上踮了一下腳,身子直向高處走,轉眼那鳥兒就安然無恙落在了巢裏。
倘若,我有這份溫暖,那該……
清寧垂了眸子,笑意漸漸斂下去。
不多時,天已大亮,晨光開始吸收露水,那露水便折射出淡淡的五顏六色的光芒,園子裏也開始熱鬧,各種鳥兒都唱起來,大合奏似的。微光從窗子裏透進來,靜靜落在榻上人的臉上,一開始很少,隻是一縷,後來便慢慢多起來,大片大片的光芒滲進來,落在皮膚上,映的皮膚也更加白皙起來。
“喂。”有人的叫喊。
她沒應聲。
“喂。”又叫了一聲。
她懶懶的哼唧一聲,表示自己很不耐煩。
“哎哎哎,起來啦!”
什麼東西戳了戳她的肩膀。
“吵死人了,你幹什麼?”榻上的人“咋呼”一聲坐起來,睜開眼睛看是那個跟白癡一樣容若,采桑沒好氣道:“幹什麼?”
“清寧走了你知道麼?”容若也不生氣,隻是耐心的問,“清寧什麼時候走的你知道麼?他有沒有跟你交待什麼?”容若被過身自言自語道,“怎麼不辭而別了呢?”
“清寧走了?”采桑一蹦從榻上起來,拖著鞋往門外衝,“他走了我怎麼不知道?”
“你站住!”容若也隨即衝出去,他飄的速度很快,轉眼就追上采桑並遠遠落在她身前攔著。
“讓開你……”采桑的叫聲忽然變的很尖銳,仿佛心裏的那種感覺全部湧上來,她還想看見他彎彎的眉眼,他不能就這樣走!采桑衝過去,她想當她靠近容若時,容若會躲開的。可是,容若沒有。
采桑穿過去了。
從容若的身體裏穿過去了。
他雖然有些透亮,但明明是實體的啊,怎麼就穿過去了呢?
采桑驚訝,容若也愣住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他想要的是能被一個人實實在在抱著,他想要確定他是存在。清寧跟他說他是人,一個真實的人。清寧說他可以抱住他,他是真實存在的。清寧說他會發出淡淡的光,是因為他太天真單純,心地像陽光一樣幹淨。清寧還說容若是最好看的男子,將來會有很多女子喜歡的。
“容若……”采桑弱弱的叫了一聲。
容若沒有抬頭看他,他一直垂著眸子研究自己的身體,一直盯著看,而後喃喃道:“為什麼你能穿過去呢?清寧不是說,我是人麼?”他思考一會兒,又忍不住道:“清寧不是說我是人麼?難道清寧說謊?”
容若一下子傷心起來,他用坐的姿態飄在離地很近的地方,然後用雪白的手摸自己的胳膊,明明能感覺到啊?為什麼呢?為什麼?
“容若……”采桑又喚了一聲。
“我不是人,對不對?”容若的表情慘淡極了,讓人看了心裏很疼,就像一個單純的孩子被人欺負了,又委屈,又憐惜。“我跟你們不一樣,就像你說的,我是個鬼,不能跟你們在一起玩,也不能一直待在太陽下,不能喜歡女孩子,不能走路……”
“容若容若……”采桑泫然,“是我不好,你不是鬼。清寧也沒有騙你。”
“那……你為什麼能……”容若委屈的看她。
“因為我不是一般人,你不是說我是母老虎嘛,因為我特別厲害,所以能從人的身體穿過去。”采桑硬下心詆毀自己的形象。
容若一聽,破涕為笑,他擦擦眼淚飄起來:“那我們回去吧。”
“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