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要出去……”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看上去蔫蔫的,她耳畔的月牙墜微微晃動著,眉尖有股倦倦的氣息,大病初愈的感覺。
“采桑……”吉夫人好脾氣的哄她,“你看你才好一點兒,別亂跑,啊?”
“娘……”采桑話音裏的倦色增重了幾分,她從前活潑的樣子跟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大眼睛裏的靈動也消失殆盡,隻剩那麼一點點閃動的光彩,證明她曾經很有活力。
“丫頭啊……”吉夫人長歎一口氣,眉宇間可見年輕時的俏麗,她有些無可奈何道,“你身子骨忽然差起來,把我和你爹都嚇壞了,你爹是怕你觸了什麼咒,哪敢再放你出去?”
“娘,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采桑囁嚅著,唇還是蒼白的,隻見她垂下眸子,眼瞼處開始出現淚水。
“不要這樣孩子,娘也是為你好。我們就你這一個寶貝女兒。家族的人都虎視眈眈盯著你爹,本以為拿你是神女之根可以震他們一震,可你這會兒憔悴成這樣,那四周的眼光,又狼一樣都亮了啊……”
家族,財產,又是這些身外之物……采桑蹙著眉尖閉上眼,為什麼啊?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救世主!難道他們寵我、護我都是為了有朝一日我能撐起吉乍貢家族?我沒有這個能力,我不想,不想,不想這樣!
吉夫人鬆開采桑,她了解她的女兒,她從她漸漸暗淡的眸裏看見了枯萎。於是她鬆開她,離開了廂房。眼前的光亮在衣擺搖曳中消失,隻聽見“吱呀”的關門聲。采桑在暗色中垂下頭。
從來沒有這麼難過過,從來沒有……
她渾身鬆軟,沒有力氣,她隻聽見有人孩童似的聲音在呼喚她:那你怎麼不來找我們玩兒呢?
“小青……”她挪到雕花門前趴著,然後拍打著木頭,“小青……小青……”
“小姐……”小青從回廊跑來,遠遠就開始回應她。待近了,從雕花縫隙裏看著小姐憔悴的臉龐,眼淚差點兒要掉下來!她哽咽道:“小姐……你要什麼?”
“我要鴨脖子……”
“嗯……我這就去準備……”小青一聽,立刻歡騰起來,似乎隻要小姐肯吃東西,就會慢慢好起來,然後跟以前一樣對著晴空說句‘下雨好不好?’,天空就立刻下起雨來,倘若她開心,就會笑嘻嘻道‘再下大點兒,再下大點兒!’。似乎是這樣的,這樣就好了。
見小青離開,采桑回到案邊趴著,“鐺”的一聲,什麼撞在木案上的聲音,低頭一看,是胸前掛的同心鎖。這個鎖……
喔,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這,會是誰的鎖呢?他會不會知道是我偷走了它?嗬,采桑自嘲,那時年少無知,豈有人當真以此作媒?
“小姐……”一聲呼喚,就聽“呼呼啦啦”的鐵鎖聲,小青提著小花籠進來,裏麵是白荒城最好吃的鴨脖子。她將花籠放在花案上,剛道‘小姐’,就頓覺一陣刺骨疼痛,眼前一陣黑暗,就這麼暈過去了。
采桑手裏的硯池“哐鐺”一聲摔在地上,這次用力不算大,估計破不了,但是能暈一陣子。她隨手取下簾帷邊掛的佩劍,奪門而出。
洛安城,洛安城,徑亭山,徑亭山。
采桑像個行走者一樣奔跑著,她哪裏也不想去,隻是要去這一個地方,她想念白衣少年委屈無辜的眼神,想念白袍男子淡雅如花的恬靜。她要去看看他們,看看那個夢裏的地方……這聽起來真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大家閨秀怎的為了兩個陌生男子出逃?采桑知道這很荒唐,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可是心裏就是想,有這麼一種力量牽引著她,她要去。
她要去。
洛安城。
這是儀德年間最繁華的一個地方,一路打聽來,就遇見了一條長長的巷道,很深,但是很清幽,巷道兩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植物,像吊蘭一樣,低低的垂下枝條,那每條細枝上都開了星點的花,淡淡的紅,煞是好看。過巷道,到村尾,見一山,村人曰徑亭山,於是采桑心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