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移溪樹山重重,風送岩泉水淙淙。
枯藤虯枝岫氣紫,輕桃狂柳花塢紅。
浪激直湧千尋雪,日起斜矗百丈虹。
一條玉帶傳澗飛,天漢相連騰蛟龍。
此天河出,便知曉寶音宮麵目。精致的樓宇重重疊疊,微光從蔥鬱的樹林間細細碎碎灑下來,清冷的石階泛著寂寥的星點。偶爾見女子彩衣翩躚,配環叮鈴作響,卻沒有絲毫歡聲笑語。清冷,壓抑。
寶音宮,清茶殿。
店內雕有茶花千朵,百無一態。抬眸看去,大殿上坐著一位美麗的女子,且不說她麵如芙蓉,目若秋水,單單是那一張薄唇,就讓人羨慕不已。
她唇色紅潤似櫻,薄唇光滑如緞,又水潤潤恍玉,像極了開在清水裏的芙蓉花。一張一合,把人的目光都吸收進去,又散發出如月的柔情來。輕輕的,不著痕跡的從你心上悄悄走過,魅惑了魂靈。
“清寧,你怎麼這般不聽話?”殿上美麗的女子開口,聲音格外冷漠。
“母親。”殿下一個孩童道。
這一回答,才發現殿下站了一個小孩童,清亮如泉水的瞳孔裏沒有一絲驚恐,他大概五六歲,身著寬寬鬆鬆的白色袍子,用白玉冠著頭發,左耳戴著一枚茶花樣兒的耳飾。
“讓你離南宮如意遠一點兒遠一點兒,你是不是聽不懂啊?嗯?”女子的目光全部放在殿下的孩童身上,上身微微向前傾斜。
“母親。”叫清寧的孩童又喚一聲,聲音裏帶了一點點哀求。
“平日裏我是怎麼教你的?你都忘了是不是?”女子怒喝道。
“母親,我沒有。”清寧急切的否認。
女子一笑,拿起花案上的劍,“哐鏘”一聲丟在他麵前,聲音冷冷的:“去,把南宮如意殺了。”
清寧的目光緊緊落在劍上,這是如意送給他的劍,如意說這是他這生最寶貝的東西,因為清寧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把它送給你。目光如勾,他仿佛是要把這劍看的憑空消失才甘心。
“聾了?”女子嗬斥道。
“母親!”清寧強調似的抬頭看殿上的女子,目光裏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好。”女子笑,那笑容裏摻雜了大量的諷刺,她的薄唇微張,聲音的力道卻十分重,她道:“我親自動手。”
“母親,母親。”清寧看母親從雕花椅上走下來,站在大殿上急切的喊。他的眼淚從小小的臉蛋上滑落下去,惹得耳畔的茶花更加好看。
“你哭,繼續哭。”女子走在大殿口頓了一下回頭對他說,然後又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母親!”清寧緊跟著跑出去跪在母親裙擺後麵,低頭道:“母親,您放過如意,我以後不跟他玩就是了。”
可是這孩子太心急了,他忘記了母親曾經教過他的東西,不許哭,不許有感情,不許下跪,不許因為誰而降低自己的身份……這些不許,他一時間全忘了,他哭了,而且還跪下了。他還是個孩子,一個應該天真單純的孩子,可是……
女子在孩子的哭喊中依舊從容不迫的離去,她心裏道:清寧,我這都是為你好,都是為你好。
小小的腳步終於追上早已到達的母親,清寧尖叫一聲“啊!”,好看的眸子裏又落下淚水來,“如意,如意!如意……”清寧癱在地上,他看見如意已經倒下,如意送的劍上滿是血,那是如意的血!
“母親!”
清寧哭喊道:“你以為你這樣就是為我好?你隻想用你的思維來禁錮我,你說你都是為了我,可是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你以為你覺得好的那就是好,從來不想想我認同不認同?我隻想活的自由點兒,可以跟貓狗玩,可以爬樹,可以開心的笑大聲的哭,可以跟如意一起放風箏。這些你都不許。是的,父親背叛了你,你就如此仇恨這個世界,你要把我變成什麼樣子?你要把我變成什麼樣子?母親……”
裙擺迤邐從他低垂的眼眸閃過,他知道是母親走過去了,她不會在乎的。他知道她愛他,可是她的愛太陰鬱,太壓抑。
寶音宮的姑娘們安葬好如意,跟在後麵的清寧踉蹌著走回大殿,他去領罪,他知道他這次犯了錯,是領多少鞭子呢?他幼小的心裏有些惶恐。正想著,就上了大殿,一抬眸就看見了他永生忘不掉的場景!
母親一隻手撐著下顎,一隻手垂在裙擺上,似乎是睡著了,樣子倒親和起來。清寧走近她,小手搭在她膝上輕晃:“母親,母親……”
這一晃,隻聽“哐鐺”一聲,一個小酒杯從裙擺上滾落摔在地上,碎成幾瓣。清寧一驚立刻抬眸看母親,隻見那女子的唇角緩緩流下血水來……
“母親!母親!”清寧驚叫著回頭喊,“洛姨!洛姨!”
二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啊,這二十年間寶音閣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隻是當初那個用白玉冠起發束的小男孩已經不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