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雅就坐在河邊,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沒有想象的意難平或者是其他的情緒,總的來說一片平靜。可能是今晚的風景很美,讓她的心沉靜下來,但是又忍不住有些落寞,那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和孤獨感將她包圍。
依稀記得,當時在高中,在大課間的時候翻閱著從教導主任那裏借來的課外讀物,其中有一篇文章介紹的是大學生就業,上麵顯示了十大熱門專業,其中之一就是土木工程,當年位列第四名。
後來高考填報誌願的時候,她抱著那本高考誌願填報專用書,用手挨個翻閱著每一個大學的每個專業,把每個學校的土木類專業用鉛筆標注好,著重圈了出來。
當她翻閱到魯省大學時,她的手一停頓,沉默良久後,來回在上麵摩挲著,像在摸愛人的臉龐。這是她最喜歡的學校,有她最喜歡的曆史學。很少有女生喜歡這種在旁人看來枯燥又冷門的專業,可是她就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愛,甚至到了“因為是你,所以喜歡;因為是你,所以甘願”的程度。
可是現在,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所以當家人詢問她誌願填報的事,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那句“我的專業我做主”。不為別的,隻為了畢業了自己就能找到工作,不求人不用看他們臉色行事。不蒸饅頭爭口氣,即便是畢業了吃不上飯也不會跟他們低頭。
大學的生活很難熬。高數難學,枯燥、乏味、看不懂,真的太難學,尤其是當葉筱雅得知期末考85分以下要重修的時候,更加惶惶不可終日。但是沒辦法,學吧,隻好硬著頭皮來,自己選擇的路,即便是一路向前爬也要爬到終點。
於是未來的日子裏,請教老師,請教同學,晚上讓湘南大學在讀的初戀男友遠程教學,再後麵還跑去請教過華中文理大學一位大三的姐姐,這成了她的生活全部。好在有這一群人的幫忙和輔導,使她在期末考的時候平穩著陸。現在想想,真的覺得那幾年比高三還累,每天都要學習到晚上十一點多,不僅要放棄一切的娛樂活動,還要抽時間去做兼職。雖然辛苦雖然累,但是葉筱雅每一天都過得無比充實。
她又想起在深山老林駐場辦公的生活,每天都要巡山設點,很多地方都是崎嶇的山路,汽車等現代化機械設備根本就上不去,隻能依靠人力來搬運,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路可以走。她曾經九天之內磨破了兩雙鞋,每天要走二十多公裏山路,人累的直接回到宿舍板房倒頭就睡。如果不是同事發現了在一旁提醒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腳底磨破流出血,她回頭看了一眼水泥地上的血腳印,神情麻木沒有任何感覺。這一份工作她做了一年多,再往後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項目,看過了很多山川以及大江大河,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直到去年春天,她來到了蘇省的這個項目,才感覺自己活過來。
大抵是這個項目距離她從小長大的濱海市很近吧,並且這邊有不少年輕人,不像她之前所在的項目,大部分都是大叔大爺,同齡人幾乎沒有。雖然說離她生長的地方很近,但是依然相隔三百多公裏。即便是這樣,葉筱雅依然很知足。在交通便利發達的今天,她可以直接乘坐地鐵到達高鐵站,進而在兩小時之內回到家鄉,這是她在多年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事。
河岸邊的柳樹掉落一根樹枝到河裏發出輕微的“撲通”聲,在寧靜的河岸邊顯得尤為突出,立馬打斷了葉筱雅的回憶。她拿起來手機看了一眼,覺得時候不早了,畢竟明日要收拾東西開車趕回魯省。
大抵是不勝酒力,亦或者是白日才下過雨的緣故,地麵有些濕滑,她有些沒站穩,慌亂中她抓住柳樹的枝條,但是微弱的樹枝根本就支撐不住她的重量,很快她連人帶樹枝竟直直地往河裏麵栽去。
掉進河裏的一瞬間,葉筱雅感到一陣衝擊力和寒冷,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冰冷的河水緊緊包圍住。雖然她出生在濱海市,從小就在海邊長大,卻是一個十乘十的旱鴨子,她什麼都會唯獨不會遊泳。水花四濺在空中散落,又迅速沉入水底。她本能地揮動雙臂在水裏掙紮,試圖在水中找到平衡想辦法浮出水麵,但是河水的阻力讓她感覺到一切都是那麼徒勞無力。四周的水聲和自己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也讓她更加恐懼。她努力睜開眼睛,想在黑暗的水下尋找一絲光亮,但是河水的渾濁與恐慌讓她難以集中視線。她的肺部開始燃燒,每一次的呼吸都像在吞噬冰冷的河水。河水的重量壓在她的胸口上,使她每一次的掙紮都顯得更加無力。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四周的水聲也變得越來越遙遠,就好像這個世界都在離她而去一般。她的意識開始飄忽不定,身體的掙紮逐漸減弱,直到最後雙手無力垂下,身體緩緩下沉,水中的世界變得寧靜而深邃,她的生命在這一刻靜止,隨著最後一絲氣泡的消散,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