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後,顧衛北報告了我兩個消息,一是公司接了幾個大case,二是公司準備在深圳開一個分公司,那邊的人都找好了,是一個特別能幹的人。
也許是作賊心虛吧,我竟然沒有問深圳那邊的人是男是女,當我知道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個頂狐媚的絕色美女時,已經晚了。
有時候,我是太相信我們的愛情了,也太相信自己的感覺了,以為顧衛北死活都是我的,以為我可以耍小性子,可以不再顧慮所有,所以,說話完全是中年婦女的神情。這是顧衛北說過我的話。
真棒,我說,老公你太能幹了。
顧衛北讓我辭職在家,就做全職太太就行了,遛遛狗,美美容,打打牌,怎麼奢侈怎麼來,怎麼腐敗怎麼來,從前我光吃你了,現在,你就吃我吧,吃得骨頭都不剩才好呢,我就願意為你效這個苦力。
這個家夥嘴越來越甜蜜,而且有了錢之後天天西服革履的,整得跟個人似的。完全沒有以前上學時的嬉皮勁了,他天天出入五星級酒店,接觸各式各樣的美眉,用他的話說,受的考驗大了去了,可愣沒有變節,你說容易嗎?
我總是纏上他的身說,那你死了以後我給你立貞節牌坊,上麵寫著,顧衛北為林小白守身如玉,目不斜視,特立此牌坊。顧衛北說,也不是目不斜視,我隻是看看,但沒有下手。那時我就騎在他的身上,然後說,下次還看不看?他搖著頭說,不看了不看了,看你就飽了,看看你天天花枝招展的,打扮得跟雞似的,以後穿素點啊,別給別的男人看,你知道我小心眼。
好好好,我說,以後我天天穿一大褲衩子,然後大背心一穿,再搞雙涼拖,保證沒人看我,但你千萬別罵我黃臉婆啊。
那段時間真是我們戀愛的又一個黃金季節,又有錢又有情,他總不忘記買些花啊朵啊的討好我。我的內衣全是他買,一水的戴安芬,他總是親手給我戴上,說我的乳房恰似少女。這是他會說話,其實我的乳房不是很飽滿,我總想去隆胸。但顧衛北說,原裝最好,我不嫌,誰敢嫌?
想想也是,於是就那樣飛機場一樣平的胸,照樣穿吊帶,顧衛北在我做飯時有時會從後麵摟住我,然後說,下一輩子再找女人一定找個波大的,然後挽回這一輩子的損失。我覺得他非常流氓,可我知道,我喜歡這流氓。
顧衛北那段時間不停地往深圳飛,也是,新公司剛開張,當然要親力親為。周芬娜有時給我打個電話,我們會約個酒吧聚一聚,女人到了一塊,說的無非是男人。
她的神色總是不太好,我總覺得她好像要出什麼事。
那時,她的煙抽得特別多,眼深陷進去,她說,林小白,我會讓姚小遙害死的。
我不明白她說的話。
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有時她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
當然會,我說,但你怎麼會死呢,我可不想讓你死,你和戴曉蕾要活到八十歲,我們三個老太太在一起玩多好。
我感覺她有事瞞著我,但再問,她也不說了,她總是喝醉,一喝就醉,醉了她眯著眼睛說,酒可真是好東西,你說是嗎?
她的酗酒讓我感覺不妙。
不久以後的一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是她的,她說,林小白,我出趟遠門。
我沒問她去哪裏,也不知道那是她打給我的最後一個電話,這趟遠門讓她再也沒有回來。
她跟著姚小遙亡命天涯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我後來知道的。那時,周芬娜已經不在人世了,而在她離世之後,我收到她寄給我的錄音帶,那裏麵,記下了她和姚小遙的愛情和亡命天涯的原因。
親愛的小白:
我想在有生之年應該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一個人聽,讓她懂得,我,雖然是歡場女子,但也是如所有女孩子一樣,也可以為愛生,為愛死。
一九九六年,我是姚小遙的馬子。
像所有有錢人一樣,他喜歡帶著年輕美麗的女人充台麵,濃妝豔抹,分外妖嬈。但我和別人說我二十五歲,因為化了濃妝,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更因為豐滿,我總是成為被男人調戲的對象。
這沒什麼可悲哀,沒有錢才悲哀。
十七歲,我學會抽煙打牌,跟著男人到處跑。但遇到姚小遙之後,我知道他是我的最後一站,人的感覺是很奇怪的,我一瞬間就愛上了他,不管他是不是愛我。
而我吸引他的無非是一張臉,我是很媚的女子,至少,我可以留住他的身體。
他不許我再讓別的男人看我,不許我再去賭場發牌。我常常跟在他的身邊,去打高爾夫,或者出席宴會,他是生意人,搞房地產,就是如果有一條小河溝就叫成“塞納河別墅”,有幾根小樹就叫成“維也納森林花園”的那種人。
他周圍有很多女人,我不是唯一的一個,但他就喜歡帶著我出去。而且,他不許我再穿暴露的衣服,他喜歡我穿白衣白裙,雖然我的後背上有刺青,我的胸上也有刺青,他試圖給我洗掉刺青,但試了幾次都是枉然。
但我知道他不愛我。
因為他總是很輕視地和我說話,那樣的居高臨下。比如,他說,馬子,來,讓我拍拍屁股。
那時,我總是媚笑著過去,然後讓他來拍屁股。
如果他願意,他還會讓他的生意夥伴也來拍我的屁股,在他那裏,我隻是一個玩物。是啊,他這樣的男子,怎麼會娶我為妻?我隻是他寂寞時的一個性伴侶,在zuo愛時,我喜歡叫,其實我一直是裝的,我不喜歡zuo愛,如果不被這個男人愛,即使zuo愛又有什麼用?
裝,是為了討他的喜歡,至少,我喜歡他的錢。
我們之間,曾經沒有愛情。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過是一個男人的點綴,如果玩膩了,他可以一腳踢開我。
我和他,都是戲子。誰入了戲,誰就會輸得體無完膚,有人告訴過我,我們這種人,不能動真情,否則,會把命都搭上。盡管說得有些嚴重,可我知道,愛情於我們而言是奢侈品,窮其一生,我們還可能找到那個為之生為之死的人嗎?
何況,姚小遙這樣輕薄地對待我。是誰說過,如果愛一個女人,就會尊重她,對我,他從來沒有過尊重,隻是調戲,隻是玩弄!所以,我花他的錢,花得狠,去巴黎春天刷卡,我一次刷過三萬塊!一件裙子,不同顏色的我可以買十件!愛他媽誰誰,不花他花誰?
跟了姚小遙幾年,我一直在揮金如土,反正他有的是錢,反正我是他最年輕最漂亮的馬子。
如果還這樣下去,也許他很快就會厭倦我,也許我也會離開他,一個更有錢的新加坡商人看上了我,雖然年齡大些,已經快六十歲了,可我能做他的太太,他的太太去年得癌症死了,我不能一輩子都做一個人的馬子,我要做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