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瞼微揭,凝著她清麗秀氣的小臉,他唇角微揚,一貫的雲淡風輕:“如果公主沒見過,又怎知其他人不是我們這樣的?興許,所有人都是這麼親近的。”
契約成婚,各取所需。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裏其實並不開心,隻是這一段婚姻,他求的是什麼,她一直很在意。百思不解,遍查不得,今日借著情緒一鼓作氣直接問出口來,卻被他這麼輕描淡寫地避了過去。放下手中銀筷,她忽然有些惱了。
“沐隋楓,你就非要跟本宮這麼繞圈子麼?深藏不露就這麼好玩?”
她垂著眼,聲音不大,那一瞬黯然的神色卻是讓他心頭一驚。麵上微一忪愣,腦中卻是飛快旋轉。她想知道什麼?他又該如何來說?或者,他該說什麼,才是她想聽的?下一刻,糾結過後正欲開口,卻是被對麵的人兒張口打斷。
脫口而出的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
口口聲聲說著契約婚姻,這便是對著契約成婚的對方該有的情緒?一句話倒像是個滿腹牢騷的怨婦,本來她的謀劃算計便也都是瞞著他的,她又有什麼資格過問他的私事?這麼一想卻是對自己更加惱了,蹙眉開口,語氣不善:“方才的問題便當我沒問過,時辰不早了,早點歇息吧。”
一瞬情緒幾番變化,叫人應接不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抑在唇邊,看著眼前明顯心情不佳蹙眉心煩的小公主,他驚訝無奈又有些好笑,淺淺彎了唇角:“好。”
那抹笑,笑得真是好看,便仿佛那春深之時百花齊放的豔麗,也不及這淺淺一勾唇間的風情。夜半婚房,滿目喜色,便是這曖昧的氛圍渲染了人心,她愣愣看他,倏自臉紅,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垂眸笑開來,那抹笑意,幹淨溫暖,帶著點點羞澀。
洞房花燭夜,懵懂識相思,芙蓉香帳暖,紅燭到天明。
相遇而相知,相愛方相許。他們走的不是一條尋常的路,他們之間有的,也注定不會是一段尋常的感情。
塵封兩世,她的心頭是萬丈寒冰;曆經磨難,他的身後是無底深淵。他們因苦難而相遇,因權鬥而相知,因共利而相許,又將,因什麼而相愛?
更漏聲聲,帷幔沉沉,他偏頭望著她纖細的背影,聽著她氣息勻長。側身拉過錦被幫她掖好被角,隔著被子摟上那嬌小身軀,闔眼的那一刻,隻覺歲月靜好,再無殘缺。
朦朧中被叫醒的時候,天邊才剛剛泛起青白。室內一片昏暗,近處那張麵容,她辨了好久,才認出他來:“駙馬?”
“瓏瑜,你認真聽我說,等會有人進來稟報,無論聽到什麼,你都不要急……”她這才發覺,被下他的手緊緊握著她的,他看著她,神色凝重。
隻是這樣的語氣已是足夠讓她心驚,頭腦瞬間清醒她一下坐起來:“是不是宮裏出事了?”
他伸手扶住她,開口宣了屋外人進來。穿著一身便服的宦侍匆匆跪於外室,開口稟報:“啟稟公主駙馬,奴才奉常總管之命前來稟報,昨夜聖上突發疾患龍體抱恙,宣瓏瑜公主即刻進宮覲見。”
突發疾患,龍體抱恙?公主呆呆望著堂下神色異樣的宦侍,隻覺腦子裏轟的一聲響,手腳瞬間冰涼。昨夜,不是昨夜回宮的時候皇叔還是好好的麼,僅是一夜,便是橫生如此變故?身著便裝的宦侍,私下急招公主入宮,難道皇叔的病情已是嚴重至此?
心想著便是更加急了,猛地起身,翻身下床,卻是因為過於焦急一下踩空跌下了床去。
“瓏瑜!”
“公主殿下!”
屋內兩聲疾呼,公主卻是充耳未聞,咬牙從地上爬起來,竟是連衣服都忘了換,拔腿便往門口跑。
“瓏瑜!”身後傳來冷冽男聲,她並未回頭,下一刻手腕卻被一下扣住,他用力拉了她一把。
狠狠甩手,她憤怒回頭,一下對上一雙清冷眼眸,裏麵的寒意竟是在此刻這般神智不清的狀態下亦是讓她驚了一驚。用力拽著她的手腕,他冷聲遣了宦侍出去,回眸看她,冷冷開口:“瓏瑜,你這個樣子進宮,若是被人看見了,如何掩蓋聖上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