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這一劍,正斬在天河身後背著的後羿射日弓上,天河有此神弓阻了一阻,方才勉強擋下這一擊。但見平台上天河的身影,如斷了線的紙鳶一般,砰的一聲,飛撞在台緣石欄上。他全身已經脫力,右手中懾天劍已然遠遠飛落到了台下,隻有左手還緊緊地握住望舒劍不放,他勉力想要站起身來,忽然間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玄霄方才的那一劍,雖然沒有斬中,可劍上附著的渾厚內力,卻已將他擊得五髒盡傷。
菱紗拚著全身的力氣,飛奔到他身邊,哭叫道:“天河,你怎麼這麼傻?!”天河情勢本已不妙,但若謹慎自守,縱然敗落,尚不至受此重傷。可是他方才為了奪劍的那一撲,等於是將自己的後心賣給了玄霄,果然當即被其重創。場上所有人都看了出來,他這一舉,已無異於拚出了自己性命。
天河麵如金紙,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顫抖著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望舒劍:“菱紗,你看……我早就說過了,會把望舒劍奪回來……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
菱紗見他臂上、口邊鮮血長流,驚痛交集,已是泣不成聲。天河猶在低聲喃喃道:“菱紗,你快拿著這把劍……趕快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也不要回來……”
然而菱紗縱然有力氣逃跑,可她會丟下他一個人就此離開嗎?!
那邊玄霄收了劍招,將羲和劍籠在大袖之中,負手邁步,走到他二人跟前。身前藍影一閃,慕容紫英強忍手腕劇痛,縱身擋在天河、菱紗兩人前麵,望著師叔,顫抖道:“師叔……你已經殺了青陽長老和重光長老,還要再殺人嗎……”
玄霄看都不看紫英一眼,一雙俊目隻是緊緊地盯著重傷的天河,吐出一口長氣,徐徐道:“把劍還來。”
天河動也不動,玄霄歎了口氣,悠悠道:“雲天河,我不想殺你。”
天河仍是一句話也不說,緊緊地攥著望舒劍。菱紗啜泣著,拉住他的手。兩個人搖搖晃晃,相扶站起,看著對方虛弱憔悴的容顏,心中傷痛之餘,竟有一絲說不出的歡喜。天河和菱紗輕輕閉上了眼睛,兩顆頭靠在了一起,比頭靠得更近的,是兩顆深情的心……
玄霄望著天河,眼中神色漸轉黯淡,眉間湧過一抹淡淡痛意,忽地縱聲長笑,笑聲中不勝淒涼,卻也充滿了殺機。他立在當地,右袖如迎滿了風,鼓蕩欲裂,羲和劍紅光閃耀,鋒芒盡露!
紫英麵色慘然,也緩緩閉上了雙眼,身子仍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遮蔽住天河和菱紗。整個世界好像就此靜止了,幾人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個莊重威嚴的聲音:“玄女有命,普告萬靈!”
台上所有人聽到這個聲音,都是一驚,玄霄殺氣稍斂,大袖鬆弛下來,皺眉向天上望去。卻見半空中一道金光徐徐降下,光影之中,緩緩幻出一個女子,那人穿著一身淡黃色道服,衣裝上金光燦然,華麗中盡顯高貴之氣。眾人看到她的容貌,無不怔然失色,隻見她五官神態,不正是派中供奉的九天玄女,她麵上寶光浮動,比之匠人雕成的塑像,更多了幾分雍容。眾人驚訝之下,心中各懷疑念,隻有夙瑤麵上極是驚喜,脫口道:“您是……”
那女子凝視台上眾人,朗聲說道:“本座乃天帝駕下九天玄女,奉命相傳神界旨意。”夙瑤麵肌顫抖,狂喜道:“九天玄女娘娘……真的是您,終於、終於……瓊華派已升至昆侖天光處,瓊華派多年夙願,終於我手中達成!”
“無知!凡心入魔,妄想升仙。”那神聖的聲音中,竟是深深的鄙夷之意。
隻見九天玄女神情峻厲,目光掃過夙瑤和玄霄,冷聲道:“天帝有命,瓊華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燒,隕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東海漩渦之中,囚禁千年!”又望向天河三人,語音中稍稍舒緩,揚聲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紫英、雲天河、韓菱紗雖為瓊華弟子,心中卻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
夙瑤渾身發抖,心中驚痛之餘,更是無盡的惶惑,低聲喃喃道:“不、不……為什麼、為什麼……”玄霄陡然變色,長眉立起,暴喝道:“豈有此理!什麼天帝之命!我瓊華派已至昆侖天光,飛升近在眼前,何須別人來代天授命!”
九天玄女淡然望著他,朗聲道:“玄霄,一切因果,皆由自生。神界確也隻是‘代天授命’,旨在維係天道不墜。盤古有訓,縱橫六界,諸事皆有緣法!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恒大者則為‘天道’。六界生靈,概莫能外。爾等逆天而行,又豈能無譴?”
玄霄哈哈大笑,麵容中卻是萬分憤怒,自己苦苦追尋了二十幾年的夢想竟被麵前這個所謂的神明一言抹去,不由怒吼道:“好個天道!好個逆天而行!簡直是一派空談!世間天災人禍,茫茫如許,救不勝救,神界不恤蒼生,卻要礙我瓊華升仙,莫非也是遵循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