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裏子裝做要整理一下喪服的衣領,看了一眼那個人,用手絹捂住了臉。我以為她哭了,慌忙問“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久裏子拿開手絹,用哭腫了的眼睛看著我,哈哈地笑了起來,然後她對大家說:
“喂,黑柳以為渡邊先生是殯儀師呢!”
大家頓時“哄———”地大笑起來。
“怎麼了?”我問道。
在我斜前方的一位記者告訴我:
“渡邊先生是東寶(日本著名的東寶電影公司)的大人物,既是製片人,又是得過文學獎的大作家,還是大學教授。”
有人接著說道:
“的確,渡邊先生一手操辦這次葬禮,安排得妥妥帖帖,連殯儀師都自歎不如。但渡邊先生畢竟不是殯儀師。黑柳女士,難道你不認識渡邊先生嗎?”
後來,大家都叫渡邊先生“殯儀師,殯儀師”,嘻嘻哈哈地笑著。我非常慚愧,向渡邊先生道了歉,不過想到這麼一位大人物居然為吉田女士盡心盡力地操辦葬禮,甚至讓我誤認為他是殯儀師,吉田女士如果有知,大概會非常過意不去,也會非常感激吧!
正在這時,不知誰低聲說道:
“黑柳真有趣!在這種時候,她居然能想到全體食物中毒,真是匪夷所思。可是大家都認識的渡邊先生,她卻以為是殯儀師……”
這時,我的便當盒裏已經空空如也。
“哎呀,我已經吃光了。我聽說讓我們下箸,就急急忙忙地吃完了……”
大家又哄笑起來,大家的便當都沒怎麼動。有人告訴我:
“‘下箸’這個詞並沒有要快吃的意思啊!”
從昨晚的守夜開始,大家還是第一次發笑。這時,我偶然瞥了一眼那邊路上,發現矮牆上電視台的攝像機鏡頭一直在朝這邊拍攝,大家此前一直在警惕著攝像機的方向,剛才鬆了一口氣,就被鑽了空子。
我陷入了絕望。
我剛來守靈的時候、去火葬場的時候、抱著骨灰一起回來的時候,一直拿著一塊大手帕,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跑來跑去。
當許多麥克風對著我,問我“黑柳女士,你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時,我默默地推開麥克風,上車下車。
可是到了吉田女士家中,我卻叭叭地飛快吃著東西,還和大家開著無聊的玩笑……
“怎麼辦……”
一位戲劇評論家安慰我道:
“沒關係,電視上隻會播放葬禮中大家悲痛的場麵,因為這不是伊丹君的《葬禮》啊。”
我總算放下心來。
和大家告別以後,我走出吉田家,門口站著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殯儀師,對我點頭致謝,說著“多謝”。看來,這位才是真正的殯儀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