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雪神宮(中)(1 / 3)

“雪中飛”的藍色長款及膝羽絨服,厚厚的白色羊皮保暖帽,腳下蹬著牛筋底的駝絨雪地靴。白底紅點的編織圍脖護著嬌嫩的臉蛋,雙手則戴著兩層加絨手套——怎麼,欺負她資質低劣,修為不高,來不得冰雪神宮這等嚴寒的地方嗎?

穿得圓滾滾的小貞,全身上下一點不露,除了一雙越來越顯得漂亮嫵媚的大眼睛。

“來的人可真多!”

她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呼呼的噴出一口白霧,邁著略有些不便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抬眸望去,隻見天空凝聚著說不上陰雲的淺灰雲霧,三座直插雲霄的冰雪神峰那般高不可攀、絕頂凜然。

這裏是千古不化的冰雪世界,遺世獨立,偏離於天下一角。

而此時,卻零零散散聚集了幾群人,意圖攻破這冰寒至極的第一神宮。

他們穿著各自的招牌著裝,不必多費心思就能分辨出來。

願意來冒險的清河府精英子弟,上官君涵、聞人賢德等不必細說。

捧場的還有仙雲宗——梁冰雲,並她的心腹秋收、冬藏;慶餘堂的袁紫曦、鐵長老、袁璽、林家兄弟;清虛宗的桓家兄妹,兩位長老;刺堂的三位長老,梁一道和他的兩個同門;八位負責治療的醫宗長老弟子,以及來自星辰宗的燕崇宜。

能請來星宗之主,完全是意外之喜。

據說,是燕宗主私人與姬燃冰有仇,這才來此助拳。來之前,稟告了眾位星宗長老,若自己不幸身死,就將宗主之位傳給韋昭。

至於零零碎碎,聞風而動的小勢力,還沒勇氣正大光明的踏入冰雪神峰下,估計還貓在哪裏等候結果。打頭陣不行,跟在後麵撿便宜的總行吧?

最特殊的群體,是飛雪劍派與合歡宗弟子。

論陣營,她們都是仙蒹的仙門,理應與星宗等同進同退。可情分淵源上,兩大門派都跟姬燃冰有割舍不了的情誼,現任的合歡宗宗主渺若薇,幼年還受過姬燃冰的大恩。

她們怎麼可能對付冰雪神宮?

誰能保證她們表麵同意了,不會在後麵插一刀啊?

所以,蓮心、翁元芷師徒,以及秋染、紫嫣,徐巍等,與眾人離得最遠。

袁璽有心跟好友徐巍敘舊,見到這種狀況,也隻能躲得遠遠,不好惹人嫌疑。

小貞穿得最古怪,其他人都能用護體靈氣抵禦寒氣,她卻一身全天然——半點靈氣波動也無。靠著儲物戒中的禦寒衣物,竟然在這冰天雪地中適應良好。

醫宗的葉細細,曾負責照顧她將近三年,對小貞各種古怪早就保持平常心,見到她,立刻拉攏起來。

“珍珍,你別傻了!見到你的小鵬哥哥又能怎麼樣?你願意讓他保護一輩子?就算你樂意做個混吃等死的米蟲,他也未必情願將你納入羽翼之下!”

說著,又急切的把小貞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何況,現在你都看到了!端木府興師動眾,已是下了決心,必要毀了冰雪神宮。你的小鵬哥哥……他的生母據傳是姬燃冰的幼徒。到時候,他的位置尷尬,幫誰是好?你就機靈些,別把自己攙和進去,討不到好的!”

葉細細的表情誠懇,語出真摯。

對小貞來說,雖然葉師姐是為了讓她回到醫宗,才這麼不予餘力的勸說,可就算她回去了,對葉細細能有什麼好處?無非是不忍自己的醫學才華浪費而已!

這世界上,還有一人不帶功力的待她,已是非常難得了。

老實說,以前的小貞還曾覺得葉細細挺煩,羅哩羅嗦,現在看葉細細,眉眼也長開了,眼神也清亮了,怎麼看怎麼順眼。

輕輕笑了笑,她歎了口氣,瞟過其他麵露不愉的醫宗弟子,拉下阻擋說話的圍脖,

“葉師姐,恐怕是你的一廂情願。他們……未必希望我回去呢!”

“胡說!你怎麼說,都是宗主的記名弟子!”

小貞就閉口,眼神黯淡了。

葉細細奇怪,轉頭去看其他的師兄弟,原以為必定支持她的藍晨、章願,也緊緊抿了唇,不說話。

“怎麼了?”

藍晨深深的望了一眼麵色坦然的小貞,眼中看不出厭棄鄙視,隻是很快拉走了葉細細。

不久,傳來葉細細不可置信的叫喊,

“怎麼可能?胡珍珍是好人家的女兒,才不會……”

“是真的!我們怎麼會騙你!消息是天水郡的師兄傳過來,絕對不會有假!”

讓對自己抱有期待的人灰心失望,那種殘酷無情……小貞也不忍心去看葉細細此刻悲憤質問惱火的麵容。她轉過身,在落櫻落紛的陪伴下,直接向三座冰峰之間唯一的小道中行去。

柳葉的修為不高,小貞也不樂意從姐姐給的儲物戒中拿出衣物與她分享,所以把她留下了。身邊隻跟著落櫻落紛,她們身份特殊,量冰雪神宮也不想在與仙蒹仙葭結仇後,再增添一個巨無霸似地仇家吧?

冰雪神峰外麵的雪足足有膝蓋深,但常走的道路因為人為踐踏,早就踩出一條比較厚實的道路。隻是結了冰,走不了幾步就搖搖欲墜。

一條四百米長的路,小貞滑倒了不下七次。

她穿的這麼“獨特”,加上剛剛在才天水郡傳出那樣的名聲,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不過,此次前來的人負有重要使命,才不會將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小姐小心。”

在落櫻第八次扶起傾瀉的小貞時,忍不住眉頭抽抽,“要不,我和落紛輪流背你進去吧!”

“不可!若讓冰雪神宮的人看了,小瞧是小,隻怕人家認為我連路都走不動了。”

小貞喘了口氣,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落櫻身上,鼻尖溢出了點點汗珠,柔滑的臉蛋紅潤可愛,

“還有幾步路了,堅持!”

……

與此同時,雲鵬在一處地處偏僻的山洞外,惶惶然的望著洞穴內的雪霧隱隱,漸漸堵住視線,麵上不可抑止的流露出一股悲傷。他穿著雪青紋金長袍,外罩雨過天青色酡絨披風,衣領袖鑲了一圈毛茸茸,麵如冠玉、唇色淡紅,看起來這兩年的他鄉生活,並沒有受到虐待。

許久,端木淩天才從彌漫著霧氣的山洞中走出來。

“爹,娘她……”

端木淩天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僵硬著嘴角,無奈的向無盡的蒼空望去。

原來,阿虔沒有死。

那一年,他以為他們走到了盡頭,不可能再熬過去了,主動吞下老爺子找來的“****”——名為****,卻是讓人斷情絕欲、永訣凡塵的忘情蠱!

從此,他沒有多少喜怒,沒有任何值得驚喜悲傷的情感。對什麼都淡淡的,遺忘了自己曾經的熱血與激情。曾經的燃燒所以、至死不渝的愛,都化為午夜夢回時的淺淺寂寞,和無關緊要的陌生記憶。

從此,置身與熱鬧人群中,仍揮不走的寂寞孤單永遠尾隨。

對唯一的兒子,雲鵬,都不怎麼在意。眼看著他從無辜倔強的小男孩,分化成兩個不同人格……一個極致單純衝動,一個冷漠陰冷……

他就那麼旁觀,不曾施以援手,也不曾給他為人父親應該給予兒子的。

這一切,都因為吞下情蠱後,不會再有正常人的情感。

如果不是小貞把****驅除,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來到這冰雪神宮,不會踏足一寸這個傷心地!

阿虔……你也後悔了麼?

不該相遇,更不該強求這一世情緣。

你跟我,本就是遊魚飛鳥,一個應該在天空自由的飛翔,一個理應在水中自在的生活,兩個世界的人硬要交叉在一起,怎能有好下場?

雲鵬帶著戚容,蹬蹬退後散步,

“爹,娘真的……?”

其實,雲鵬早就猜到了,可這一天到來,仍給他的心頭來了重重一擊!

昏睡了二十多年的母親,最終還是等不到清醒的一天,等不到親眼看看她的兒子一眼!

雲鵬忽然間放聲大哭!

為父母煎熬多年的愛情等不到一個結果,為自己竟一句貼心話也不曾對母親說過,放聲大哭!

其實,風傳早就死亡的姬燃冰幼徒,並沒有死。她隻是受了重傷,在這個給她特製的冰寒洞穴中,昏睡了二十年。

雲鵬來到冰雪神宮,姬燃冰親自帶他來見還有淺淺呼吸的母親……若不是這個原因,雲鵬怎麼可能逗留冰雪神峰兩年多呢?

可惜,兩年的期待也沒有盼來什麼奇跡。

阿虔,還是去了。

無痛無覺,無悲無喜的去了。

雲鵬抱著父親的袖子,哭得跟孩子似地。

給了這對父子不短的悲傷時間,冰雪神宮老宮主木蓮——姬燃冰的大弟子,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身後跟著窈窕美麗的娥女,歎息著靠近,

“七師妹死前,能得你二人陪伴,想來再無遺憾。兩位不要太傷心了!”

幾人本是敵對立場。可共同悲傷的那個人,剛剛在冰溶洞中咽下最後一口氣,屍骨未寒,怎能當著她的麵翻臉?

雲鵬擦了擦眼淚,看了一眼因悲傷而顯得木然的父親,禮節性的表達了一番感謝。

“母親……這些年多虧你們照顧了。不然,說不定,我連一麵都見不到。身為人子,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不知,也太……太可悲了!”

“唉,小師妹是我最疼愛的小妹,照顧她分屬應當。你也不用太過傷感,她若有知,看到你長大成人,且一表人才,想來也能含笑而逝。”

氣氛雖然沉浸在一股悲傷之中,但個奇怪的,將雙方的敵對立場淡化的幾乎察覺不到。原地,隻是因為共同的親人離世,而在一起互相安慰、互相慰藉的……親友?

正在友好中,性格潑辣的鄭嬋娟忽然一陣風般衝來,

“不好了!大宮主,清河府派了好多人來,說是要交出雲鵬!”

“什麼?”

雲鵬一驚,下意識的反問,“這怎麼可能?”

鄭嬋娟翻了個白眼,怎麼就不可能了?被當成魚餌,到現在還沒這個自覺——要笨到什麼程度啊!

“都到峰下了!還找了很多幫手,有星辰宗的宗主,慶餘堂的袁紫曦,刺堂、清虛宮、仙雲宗、醫宗,都來了人!”

雲鵬更不能相信了!

爺爺派人來找他,至於叫上這麼多外人嗎?還把星宗的宗主……也叫上?怎麼想都覺得小題大做。尤其是仙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