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他掩下滿心的歡快,裝成猶豫的模樣,與弟弟一同去見郡首大人。
……
“什麼!他想過繼,想讓你們兩個都……”
啪!
碎裂的瓷器就在雲鯤的膝蓋前炸開了花。果然,就像他事前想象的那樣!
膝行而前,雲鯤根本沒看被鮮血染紅的衣裳下擺,跪在父親的麵前,
“爹,這是家主的意思!我跟弟弟莫名其妙,也不知何德何能,讓那位叔祖另眼相看。到現在還一頭霧水……”
端木豐城臉漲得通紅,劇烈的咳嗽。
雲鯤看到父親難過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愧意,但一想到隻要過繼到那位叔祖名下,自己跟雲翼的地位大大不同了!為此,失去些顏麵,也算不得什麼!
據說,那位叔祖快不行了,不然憑借端木家的勢力,什麼傷勢要養三十年。咦,三十年?又是三十年,該不會與那時離開家族的祖母有關係吧?
這個念頭靈光一閃,隨即就被他驅逐出腦海——管他呢,現在過繼的事情要緊!
郡首大人咳嗽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平息下來,眼中閃爍著驚人的怒火,但神色還算平靜,“準備車……我要回府邸……”
“爹,您要小心身體啊!若是你有個……讓我弟弟怎麼辦!”
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兒子,郡首大人歎了口氣,“放心,在我……之前,一定將你們兩個安排好。”
“爹,千萬別說這種話!我跟雲翼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衝動愚蠢的事。現在,我們長大了,也能為您遮風擋雨……”
“嗯。”
郡首大人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雲鯤便忍著膝蓋上的傷勢,連忙讓人準備馬車,又吩咐雲翼好生照顧父親,才自去處理紮進肉裏的瓷片碎渣。
……
郡首大人到了端木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見父親,而是命人直接送到祖祠前,拋了輪椅直挺挺的跪下。
雲翼被嚇壞了,慌忙去扶。
“不用了,雲翼,你先回去吧,爹爹……有話要跟祖父說。”
“可是爹,有話好好說嘛,幹嘛要下跪?您的身子受不住……”
“我心中有數。”
郡首大人咬著牙,心中的沸騰的火焰早就將他整個人燒成一團火,想要焚盡一切!
他們還想逼,還想脅迫,不可能!死也不會同意!
詭異的是,雖然明知道豐城的身體不好,跪在青石板上會更加受損,但包括流毒、郝賭在內的所有兄長,一個也沒來看望。家主也不在,仿佛不知道似地。
可端木府,有什麼能瞞過家主的眼睛?
雲翼急的團團轉,半響之後,終於明白了,也直挺挺的跪下,在父親一尺之後的距離——不遠不遠,剛好在父親承受不住的時候,他能幫一把。
等雲鯤處理完傷口,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感到端木府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樣一副畫麵,父親強撐著用跪姿無聲的反抗,而滿臉擔憂的雲翼一直看著父親挺直的背脊。
“爹,這是怎麼了?”
沒有聲息。
郡首大人半掙著眼睛,仿佛神遊物外,偏偏緊緊抿著的嘴角泄漏他的怒火。他的忍耐,他的抗拒,他的反駁,他的呐喊,都在這種比死寂還壓迫的沉默中。
雲鯤心涼了半截。
看來,父親是堅決不容許過繼一事了!
為什麼,難道不能忍一口氣,雙贏嗎?就算過繼了,親父子還是親父子,他又不會叫別人爹!
美夢破滅了,但作為兒子,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糟踐身體,於是去見家主。
家主不見。
不對勁!再找四伯父。
不見。
五伯父、六伯父……七伯父,統統不見!
這回,雲鯤終於知道了大事不好——單純過繼,總要人兩廂情願吧?怎麼好像在逼迫父親呢?
而且父親臉上的屈辱,也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蠢蠢蠢,雲鯤敲著自己的腦袋,可惡!他想得太簡單了!
讓自己的隨身小廝去找雲鵬後,他無奈,也跪在父親的身邊,直挺挺的。
從午後,跪到傍晚,從月上中梢,跪到黎明天亮。
一天過去了。
父親三人都有些嘴唇泛白。
雲鯤看著父親挺直的背脊,忽然眼中幹澀,在心理把自己恨的要死——父親的病情需要緩緩養著,就這樣還不能保證不發病!繼續跪下去,會更嚴重!為什麼,為什麼明明知道,卻沒有一個人過來看看!
他的唇咬破了!
天公不作美,天空飄來幾朵烏雲,頃刻後電閃雷鳴,下起瓢潑大雨來。
雲鯤受不了了,站起來,去拉父親,
“爹,我們走!他們不在乎……可我跟雲翼就你一個親爹!不能眼看著您糟踐身體。雲翼,你還愣著敢什麼,快帶爹爹離開!”
“你們走吧!”
郡首大人不動搖。
“不行!雲翼,你帶爹離開。我……”
雲鯤咬牙,繼續跪下,“爹,我替你……”
大雨嘩嘩的下著。兩邊的抄手遊廊很快出現幾個人影,閃了閃,又縮回去了。
雲鯤隻覺滿嘴苦澀,心中卻對冷漠、自私的家族,產生了無比的怨恨和敵意。
好容易扶起渾身僵硬的郡首大人,卻發現祖祠的台階上,家主正站在哪裏,玉珠般的雨滴從屋簷下垂落,如斷了線的珍珠。
“豐,豐……”
撐著雨傘而來的女子,終於姍姍來遲,看著雨中狼狽的兒子,忍不住悲從中來,抱著端木豐城大哭。
“你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告訴他們又如何,娘親不求什麼,隻望你健健康康,兒女成群,你為什麼要糟、蹋自己的身體,不知道為娘有多心痛嗎?”
“夫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