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懷念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歲月,我開始害怕那些不知未來的明天。
詩喬走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才發現外麵下起了小雨,她不喜歡雨天,雨天的陰沉會讓人的心情感到失落,然而看著路上匆匆回家的背影心中又覺得很溫暖,因為不遠處會有人在等待,詩喬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天空中一道閃電突然劃過,接著是雷聲蓋天,她便收回自己邁出去的步伐,街道上原本匆忙的背影變成了一群失策的螞蟻隨亂奔跑著,詩喬掉頭又回到公司樓上,同事們都離開了,隻剩下空蕩蕩的漆黑的一片,她知道此刻仁傑還佇立在會議室的窗前,她回來是因為他曾經和她說過他不喜歡下雨的時候一個人。
會議室黑的像與世隔絕了一樣,詩喬打開燈光,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仁傑下意識的轉過身來,看見是詩喬便說:“怎麼還沒走?”
“外麵下雨了”詩喬說,“沒帶傘”,其實她的傘就在自己包裏。
“我辦公室裏有”仁傑說,“你拿過去吧”
“我不想一個人走”詩喬說,“你打算在這站一輩子嗎?”
“我打電話叫人送你回去”仁傑說,“我還想一個人呆一會”
詩喬走到他麵前同他並排站著,任性的說:“你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
“死孩子”仁傑傻笑說,“不能這麼調皮的啊”
“外麵下雨了”詩喬看著他,知道他理解理解自己想表達的意思。
他挺拔的雙肩終於鬆了下去,雙手裹著詩喬嬌小的身軀然後疲憊的靠在她身上,她知道能替他分擔的隻有身體上的壓力。
“詩喬”他輕輕的在耳邊叫了叫。
“怎麼了?”詩喬問。
“你知道嗎,我是個危險的人物”仁傑說,“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傻瓜,怎麼會呢”詩喬笑笑,“是你想太多了,遇到你我覺得很幸運”
“你不懂”,仁傑哽咽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把我一個很好的朋友害的家破人亡,現在遇到了你,我怕又會連累你”
“我相信那肯定不是你的錯”詩喬說,“我理解你的無奈,我懂你所有的身不由己”
“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那麼當初還不如選擇不認識你的好”仁傑感歎。
“人生沒有如果”詩喬說,“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不需要假設過去,我們所選擇的每一條路上帝都會給出一個合理的答複的,最起碼我認識了你不覺得後悔”
“那是因為壞的事情還沒有開始發生”仁傑說。
“誰的一生又會一帆風順呢”詩喬說,“即便發生了什麼那也是我命中注定,與你無關”
仁傑推開了詩喬,看著她問:“真的不要離開我嗎?”
“現在不會”詩喬回答,“以後也不會”
仁傑看著她不再言語,心中思緒萬千,那就相信天意吧,既然命中早已注定今生會相遇,又何必苦苦糾纏於世事的羈絆,人生本來就無常,世事本來就難以預料,那些必定會發生的意外也不是自己不想發生就可以避免的,還是順其自然吧。
“我好像餓了”仁傑捂捂自己的小肚子傻氣的說,“你呢”
“好像也不飽”詩喬笑笑。
他們兩個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小雨不斷,橙黃色的路燈籠罩著長長的馬路,時不時身邊會馳過一輛汽車,隨即消失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裏,然後周圍卷起一股稍縱即逝的冷風,仁傑撐著大黑傘,詩喬緊緊的挽著他,他們像是情侶,他們甚至比情侶還親近,可他們不是情侶。
生命中或許真的存在這麼一個人,你看到他會感到溫暖,你有好東西會忍不住和他分享,你有好消息會忍不住立刻打電話告訴他,你有好吃的會忍不住送去給他,你看他笑了你也會笑,你看他哭了你也會哭,你看他累了巴不得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你看他受委屈了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他,總之,你覺得他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詩喬是仁傑生命中這樣的一部分,仁傑也是詩喬生命中的這麼一部分,他們比朋友多了一點親密,比戀人少了一點甜蜜,就這樣在這雲淡風輕的圈子裏維持著他們那純潔溫柔的關係。
兩人從熱鬧的麵店裏各自吃完一碗雞蛋麵後出來,雨沒停,仁傑再次撐起大黑傘,詩喬依舊抓著仁傑撐傘的那隻手,最後兩人消失在華燈初上。
仁傑慶幸自己有生之年能遇見這般難得的知己,然而心裏不知為何總是有一股危險在接近著,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災難,隨時等著一個機會再狠狠的降臨在你的身上,你並不害怕這場災難的降臨,你害怕的隻是明知道這場災難會發生,而你卻無能為力的可以為此準備什麼。他不斷的在心裏祈禱著上帝說,神啊,求你不要讓我身邊這位美麗的天使因我而折翼吧,你也為她的善良而從容是不是?
車停了,前麵那條深邃的小巷裏往左拐就是詩喬住的地方。
“送你到家門口吧”
詩喬笑著點點頭。
他們並肩走進那條寂靜而神秘的小巷,每一步都像是在冒險,或許你為前方的路假設過無數種的可能,然而每一種假設裏都沒有出現過你自己的背影,你無法回頭,甚至是站在原地等待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你隻能決然的挺著胸,一直一直的往前走,不回頭。
“找個機會搬家吧”,仁傑說,“這裏太僻靜了”
“在外麵吵了一天,回到這裏安靜點不好嗎?”詩喬輕輕問。
“安靜些或許很好”,仁傑說,“可是不安全”
“不是還有你嗎?”詩喬笑笑。
“是還有我”,仁傑認真說,“可我不會一直在”
多麼實在而又令人沮喪的一句話。
我還有你。
可你不會一直在。
你也不能一直在。
即使,我們都是那麼的希望能和對方一直一直在一起。
這便是時間給我們最摧殘人心的答案吧。
詩喬沉默不語。
“找個時間我帶你去看房子”,仁傑勉強笑笑,“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隨意吧,能住就好”詩喬回答。
“能住就好?”仁傑說,“那要不你搬大街上吧,這也可以住,還省錢”
“我沒有在說笑”,詩喬回憶說,“我曾經住過會漏雨也不擋風的房子,那時候我才四歲,一到雨季的時候就睡不好覺,我到現在都還很怕冷,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遙遠的記憶回想起來總是那麼清晰”
“對不起”仁傑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詩喬身上說,“現在還冷嗎?”
詩喬笑著搖搖頭。
“沒事了”仁傑說,“那些苦日子都過去了”
“可我寧願過那時候的生活”詩喬說,“雖然日子苦,但心裏卻不會像現在這樣累”
“人總是要長大的”仁傑說,“試著去接受吧”
“我家到了”
“看著你進去我再走”
仁傑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這一路還好沒有發生什麼。
詩喬從包裏拿出鑰匙,回頭對仁傑揮揮手然後關上門,看見媽媽還坐在泛黃的燈光下等著心裏不由的一酸,眼淚差點掉了出來。
“男同事送你回來的啊?”媽媽笑笑。
“媽媽真精明”
“你這衣服都穿回來了,不擺明故意告訴我嘛”
詩喬下意識的看看身上的衣服,剛剛竟忘記把衣服還給仁傑了。
“媽,我再出去一下”詩喬說著就打開了門。
“是同事的話明天還也來的及啊”
“外麵怪冷的,反正他也沒走多遠”說完便跑了出去。
詩喬一直跑到小巷的盡頭,也沒有遇到仁傑,不知何時,他走路的速度竟變得這樣快了。看見他的車還沒走,也算沒有白跑一趟吧,詩喬走進一看,奇怪的發現裏麵也沒有仁傑,在周圍徘徊了一會,也不見人回來,詩喬心裏不免有些著急,她準備給他打個電話,又發現手機還在家裏,於是她又往回走了去。
她走著回去,沒有跑,在月光輕微的籠罩下,詩喬若隱若現的看見一群人在打架,刀片的反射刺到她眼裏,她心中不時的發出一陣懼恐,剛要加快步伐離開這個驚悚的位置,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進詩喬的腦海,致使她又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是黃慶元派你來的,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會妥協的”
詩喬很確定這是仁傑的聲音,她真的很確定,可她卻看不清哪張臉是仁傑的,她隻看見一群人拿著棍子將一個不服輸的青年慢慢的打趴下,然後她才意識到那個人是仁傑,當另一個棍子準備朝仁傑的頭上打下時,詩喬扔掉手裏的衣服拚盡全身力氣向黑暗中衝了過去,她毅然的用自己的身軀遮住仁傑無法反抗的身軀,然後那個原本降落在仁傑頭上的棍子落在了詩喬身上,這時,像上帝真的臨幸了一樣,警車的鳴聲高聲想起,詩喬趁勢說“我已經報警了”,於是剛剛還盛氣淩人的他們個個像烏龜一樣撒腿離去,詩喬渾身發抖的檢查著仁傑的身體不停的問他“有傷到哪裏嗎”,滾燙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仁傑臉上。
“大笨蛋,我好不容易看著你回到家,你還出來做什麼?”仁傑用力的推開詩喬內疚的說,“現在你知道和我在一起會很危險了,你還不走嗎?”
詩喬使勁的搖搖頭說“我不走”
我不走,這是朋友之間多麼厚重的承諾,又是多麼真摯的信任。
在這風花雪夜的年華裏,一些人出現了,一些人離開了,生命就是這麼起伏的一撇嗎?
多少人出現了能夠永遠不走?
多少人出現了敢說我不走?
我不走。
可是。
終究還得走。
時光說,安守擁有,放得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