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文寧心裏卻哭了。
他從來不做這些事情,從來不求任何人,但此時此刻,為了坐下來陪夏文寧吃飯講講話,他低下了從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頭,做了曾經杜絕做的事情。
夏文寧知道這其實不算什麼,那隻是一包煙而已。
“文寧,走吧。”爸爸搓搓手。
“嗯。”夏文寧低著頭,抱著飯盒,將他帶到了那個空教室。
很多學生在這裏吃著家裏的飯菜,但隻有夏文寧爸爸一個家長。
爸爸找到兩個位子,用手抹了抹:“還挺幹淨的。坐著吃吧。”
“這裏每次都有人來打掃的。”
“是嗎?那挺好的。”爸爸坐了下來,打開飯盒,“你喜歡吃的蒸雞蛋,快吃,別放涼了。”
夏文寧點頭。
“爸爸。”
“嗯?”
夏文寧本來想說謝謝的,可感激的話堵在喉嚨口,因為所謂的不好意思,最終將所有“矯情”的話咽回到了她的肚子裏。
取代這些話的隻能變成——“菜真好吃。”
真的。
“好吃就好了。”爸爸不住的點頭,仿佛從夏文寧對飯菜的肯定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爸爸默默掏出手機,夏文寧繼續吃著飯。
過了一會兒,爸爸說出去一會兒,讓夏文寧繼續吃。夏文寧點頭,夏文寧知道他是去抽煙去了。曾經夏文寧調侃過爸爸,說煙才是他的愛人。有時候因為爸爸抽煙太頻繁,家人都和他吵過架,可效果依然不是很明顯。
夏文寧以前一直不理解為什麼爸爸會那麼喜歡抽煙,直到她發現,自己和文安成績越來越不理想,爸爸抽煙的次數也隨之越來越多這一事實後,夏文寧明白了,爸爸的壓力那麼大,而他所有的負擔隻有通過抽煙被煙圈帶走,這是他排壓的方式。夏文寧有什麼資格阻止?
怪隻能怪自己,沒有令他自豪的成績。
心裏很不是滋味,飯菜也越來越沒有味道,一切都是寡淡的。
很快,爸爸又坐到了夏文寧的身邊。
“以後我們每個星期都給你送一次飯吧。學校離家裏真的有點遠,我們抽不出那麼多時間天天送來。”爸爸的語氣竟然是抱歉的。
夏文寧點點頭。
早應該想到的,他們哪裏有時間來“千裏迢迢”給夏文寧送一次飯呢?他們要上班啊,他們中午也要吃飯啊,他們……
“其實也送不了幾次了。”爸爸喃喃道。
有什麼東西梗在了喉裏。
“晚上回寢後趕快洗洗就睡覺知不知道。”
“嗯。學校十一點會熄燈的。”
“平時吃飯不要省,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我知道。”
“學習……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現在還有一年的時間。”
“好。”
爸爸隻會安慰夏文寧,而自己卻最著急。
夏文寧想,所有的父母是不是都是這樣,把最最沉重的負擔獨自扛在自己身上,讓自己的孩子永遠是輕鬆的。
其實他們知道,他們的孩子們不可能會輕鬆。
學生們在高考備戰中頭暈目眩,在題海中困住了自己,在一次次難堪的分數下失去動力,他們承受的東西讓他們幾乎無法呼吸。
可是會不會是這樣,在學生們承受這些的時候,在孩子們快要放棄的時候,有兩個人一直在努力著,默默努力著,他們在背後為孩子們們做了很多很多——他們會因為孩子們成績不好而睡不著;他們會因為孩子們想要吃家常菜而坐一個半小時的車來送飯,他們會因為孩子們灰心喪氣而為夏文寧們打氣,即便他們心裏也沒什麼底……
他們支撐著孩子們,讓孩子們相信,高考,從來都不是自己在孤軍奮戰。
在言語中,夏文寧快吃完了飯。
“爸爸,夏文寧吃不下了。”
“怎麼會呢?飯不是很多啊。”
夏文寧把飯盒遞給了爸爸。
爸爸看了看,不好意思地吃起來,嘴裏還說:“別浪費了。”
夏文寧抿著唇,沒有說話。
夏文寧知道,爸爸還沒有吃午飯。
先填填肚子也是好的,夏文寧知道他不會嫌棄自己的。
很快,爸爸吃完了。他們一起收拾好飯盒,走出了那間教室。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爸爸轉過身朝夏文寧笑了笑:“回去吧,中午好好睡個覺,下午才有精力聽課。”
夏文寧隻是點頭。
夏文寧站在原地,爸爸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