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四月二十六日。這日是寶玉的生日,賈府裏的每個奴才都記得這個日子,因為這裏天裏,就算了做了錯事,老太太,太太也會以寶玉生日為理由,都從輕發落,或者不做計較。就是最下等的奴才,也會得到太太賞的五百錢,並且還會叫人拿了錢,到大街上去散給要飯的叫花子,說實在的,倒是比平日過節更有不同的熱鬧瞧呢。
黛玉早在幾天前就聽探春說了,所以也備了兩樣禮物,在這天的一早叫紫鵑送到寶玉的房裏,交給了襲人。
襲人見紫鵑送來的,不過是兩盒新墨,一部古書而已,也沒放在心上,順手收在廚子裏。
紫鵑自是不願跟她做什麼計較的,隻說房裏還有事,便辭了出來,襲人正忙著收拾著府裏各位管家娘子,有頭有臉的下人送來的賀禮,哪有功夫與紫鵑計較。
卻說黛玉隻換了一件鵝黃衫子,淺灰色宮綢繡裙,赭色腰帶係著一塊琥珀色的玉環,垂在腰身的一側。
紫鵑左看右看,覺得妥當了,方給黛玉拿了一件橘色印花披帛披上。
“不過是個生日罷了,也值得這樣興師動眾的?”黛玉有些厭煩的說道,原本她是打算在這一天回了賈母去北靜王府上的,卻被賈母給擋了回來,原因當然是寶玉的生日,你又才來,大家正好在一起好好的樂一樂。若說去北靜王府上給太妃請安,不如換個日子。
其實,黛玉想去北靜王府上,原本就因為這一日也是水溶的生日,原來水溶在林府住著的時候,每到這日,賈夫人都是單叫廚房做幾樣精致的北方菜,一家子歡歡快快的給水溶慶生的,雖然不叫小戲,也不請親友,這是林家的規矩,但凡生日,都是自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的,從來不對外張揚。但父母兄妹圍坐一起,倒也其樂融融。如今到了京城,黛玉本想去北靜王府上,一是給水溶慶生,再就是躲了這繁華熱鬧的場麵去,誰知道竟是不能遂心。
黛玉因此事而有些不快,但又不好明說,礙著賈母眾人的臉麵,隻得丟了去北靜王府的念頭。一大早的由著紫鵑給她穿戴整齊了。往賈母的房裏來。
迎春姐妹早就在那裏了,三人一樣的大紅衣裳,每人頭上都帶著一直累絲金鳳,芍藥絨花,好不鮮豔整齊。
賈母見黛玉來了,更加的高興,拉著她的手笑道:“這孩子今兒的臉色還好些,來了這幾日,總算有了一點正顏色了。”
黛玉忙給賈母請安,邊上邢夫人王夫人也跟著賈母的話誇獎黛玉。
一時先傳上早飯來,眾人用了。便有鳳姐兒上來,問賈母小戲擺在哪裏?
“後麵園子裏的芍藥開得正好,就在那水邊的涼亭上吧,叫他們在對岸演,咱們在這邊看,借著水音兒也好聽。”
鳳姐兒忙答應著,欲下去吩咐,卻又被賈母叫住。
“鳳丫頭,昨兒我叫你打發人去接雲丫頭來,可去了?”
“今兒早起就去了,這會子也該來了。”鳳姐兒的話沒說完,隻聽外邊一聲爽朗的笑聲傳來。
“哈哈,老祖宗,我可不就來了嗎?”
伴著聲音,一個玫紅的身影一下子跨進來,蹦蹦跳跳的到了賈母跟前。
“可算來了,再不來老祖宗該跟我急了。”鳳姐兒在一邊打趣道。
“來來來,我跟你引見一下。”賈母拉著史湘雲的手,指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黛玉道:“這是你林姐姐,姑蘇你姑媽的女兒。”
湘雲忙上前行禮,笑道:“雲兒見過林姐姐。”
黛玉早就看見一個紅潤的女兒站在自己麵前,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一頭濃密的頭發梳成無數支小辮子披散在肩頭耳後,上麵兩隻雙丫髻也用枚紅色絲帶幫助,並帶著赤金點翠細鈿子。胸前明晃晃帶著一支金麒麟,紅色寶石鑲嵌的眼睛閃著瑩瑩的光。
於是忙起身還禮道:“雲妹妹有禮了。”
湘雲雖然比黛玉小了點,但比起黛玉來卻頑皮多了,她嘰嘰喳喳的說這個說那個,忽而又拉著寶玉跑出去玩了。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惹得大家都跟她玩笑。
賈母拉著黛玉的手道:“玉兒也本是孩子家的時候,反而比他們文靜多了。倒比雲丫頭更懂事呢。”
王夫人忙在一邊笑道:“外甥女來了,真真把咱們家這幾個女孩子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