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澄如洗,幾抹雲彩淡淡的飄浮,陽光紅毒毒的以酒下一盆火,數株垂柳之下掩遮著楹舍叁間,一條清溪潺潺流水,竹籬圍繞看楹舍,四周是片片被一簇簇樹林切斷了的曠野,夏日午後的大地,翳悶而沉寂,帶著叁分懶散的味道。
在沒有什麽突兀的徵候發生前,四匹灰白色的高大駿馬忽然出現在這座屋舍的右側方,他們剛剛奔出一片疏林,馬上騎士似是頗為意外的發現了這戶人家,於是,掉頭直馳了過來。
十六隻鐵蹄踏過荒野草叢,同樣也踏過菜圃苗地,撞斷了垂落的枝,也同樣扯倒了豆棚瓜架,就是那麽洶洶然,大刺刺的奔近了!
領先一騎是個大塊頭,皮膚黑得泛油,人鼻子叁角眼,襯上滿臉的橫肉一把絡腮胡子,十足的凶神惡煞之像,他獰笑看向他身後那麵色青白,用一條帶著花點綢巾束發的同伴略一招呼,二人已同時用力勒馬,在兩匹馬“烯聿聿”的嘶叫中,另外兩個人也接踵而到!
這兩個人一位穿看黑色短衫,燈籠褲,滿頭的黃發披拂肩上,兩腮無肉下領尖削,一雙深陷眼眶中的瞳仁卻是閃耀如電,他順手抹了把汗用指頭彈了出去,馬尾後那押腳的是個禿子,也跟著學上他的樣兒,咧開一張生滿了參差黃牙的嘴巴重重吐了口唾沫。
大塊頭長長吐了口氣,聲音裏像砸碎了一麵破鑼:“嗨,想不到這烏地方還有戶人家,跑了這大半天,喉嚨裏都乾得冒火了,黃毛兒,咱們下馬找杯水解解渴吧?”生著一頭黃發的大漢陰沉的朝麵前這家人家打量了半晌,冷冰冰的道:“別留下痕跡讓那些烏龜孫子又追了土來!”用花點綢巾包頭的那人“呸”的吐掉了咬在嘴裏的中角。沙著嗓子道:“去他媽的,吃喝完了通通封住這家人的嘴不就結了?那來這麽多羅嗦?”禿子一摸頭頂的濯濯牛山,哼了聲道:“說得對,反正咱們那一個身上也背了一身債,他娘的人命債金銀債恩怨債都有,注定了成不得正果,再他娘的怎麽行善也要打進十八層地獄,就像老九說的,吃喝完了封這家人的嘴!”如兩把掃帚似的眉毛一娥,大塊頭偏腿下馬,那一雙毛腿踏在地下像敲著悶,大塊頭伸手就“嘩啦”“嘩啦”用力搖俺竹籬的簡陋門扉,他力大無窮,那竹門幾經得如此重力?不消叁兩下已讓他帶著竹棒子一起扯倒!
大約是搖動門扉的聲音驚擾了屋內的人,一個清脆而柔美的語聲那麽蕩人心旌的傳來:“是誰呀?就來開門了……”大塊頭一聽到這聲音猛的一楞,就似吞下一大碗冰水似的慰貼,他眯上眼,伸出舌頭在嘴唇上舐了舐,像一隻貪饞的狗熊一樣死死盯著屋門的竹不動。
束著頭巾的漢子半張開嘴,色迷迷的低喃:“唔,是個娘們...”門內的竹被輕輕撈起,一個俏生生的,穿著月白短衫的身影婀娜行出,但是,當她目光甫一接觸到眼前這四張貪婪而凶惡的麵孔,不由似電極一樣突地懾住了,睜著一雙驚懼的大眼,唇角痙攣著講不出一句話來!
大塊頭死瞪著那張嬌美而甜蜜的麵龐,“咕”的一聲吞下一口唾沫,幾乎要流下涎水似的窒著聲音道:“小娘子,不用麻煩你,門,我已自己開了。”這位美麗的少婦恐懼的退後一步,雙手梧著胸口,呐呐的道:“你……你們是誰,你……你們要什麽?”大塊頭用手一抹嘴巴,粗野的大笑道:“要的麽?嗨嗨,就是你!”說著,他一腳踢開了地下的竹門,大步逼向這少婦而去,後麵約叁個人也下了馬,黃發大漢掏出一塊濕真的汗巾擦著臉,邪聲邪氣的道:“老黑,每次沾花都是你拔頭籌,他媽的可別一遭吃淨了,你他媽吃麵,咱們哥兒總也得喝喝湯!”大塊頭回首做了個鬼臉,又轉回去道:“我的大妹子,可聽見了?我這幾個夥計也見著眼饞哩,嗨嗨,大約你也渴得久了,大妹子,就讓咱們哥幾個給你上勁吧...”少婦一張麵龐已嚇得慘白,她驚慌的往後退著,忽然尖聲高叫:“龍哥——龍——哥——啊。”大塊頭微微一征,隨即獰笑道:“喝,敢情你床上早有了人啦?怪不得他媽的叁句話不說就朝後縮,咱倒要看看你那漢子是塊什麽料!”一陣急促的步履聲自後一直響了過來,像一陣風,一個身材適中,神采灑逸的青年已掀奔出,口裏叫著:“什麽事?青青,什麽事?”叫青青的少婦哭號著撲向那青年人的懷中,驚恐得混身直抖,隻能用手朝竹籬內外的這幾個凶客指著。
大塊頭叁角眼一吊,邪惡的打量著那年青人,嗯,那年青人雖是穿著一襲青色布衣,雙手上也染著泥土,卻是目若晨星,唇紅齒白,再襯著那如玉般的挺拔鼻梁,周身散發著那股瀟灑脫塵的味兒,夠俊,夠美。
年青人用手臂環著懷中的少婦,低低地道:“他們欺侮你了,青青?”少婦哭泣著微微點頭,身子還在不住抖索。年青人憤怒的抬起頭來,卻又奇異的在刹那間轉為平靜,他緩緩的道:“各位朋友,這是在下的妻子,看模樣各位也是在江湖上闖的好漢,各位有什麽需宏盡避給在下提,又何苦欺淩一個婦道人家?”大塊鎮像是有些意外的“憶”了一聲,嘿嘿笑遣:“小憋子,聽你口氣,你也在道上混過。”年青人鎮定的道:“談不上混,隻是跟著幾位前輩跑過幾天。”叁角眼一翻,大塊頭道:“你的名號?”年青人退了一步,道:“在下龍尊吾。”“龍尊吾?”大塊頭嘴裏念了一遍,“呸”了一聲:“老子道上舐血二十餘年,闖遍大江南北,也沒聽說過這個鳥名字,他媽你還排場卻足不小,挺像個大人物似的!”他身後叁人隨即爆出一片哄笑,黃發大漢踏上兩步,陰陽怪氣的道:“小子,咱們哥兒幾個看上了你的老婆,所以麽,想與你打個商量,請你暫且讓賢,事情一完,咱們即刻上道,以後也可交個朋友。”叫青青的少婦驀的尖叫一聲,哭泣著道:“尊吾!”這年青人——龍尊吾的麵孔肌肉猛的一抽搐,他咬著牙道:“各位要知道江湖上有義氣,武林中有規律,各位如此行為就不怕幹犯眾怒,被千萬人聲討麽?”大塊頭狂暴的大笑道:“鳥的值義氣。屁的值規律,小雜碎,你休要把這幾句陳腔濫調扣到老子們頭上,嗨嗨,你他媽伸著狗頭打聽打聽,“雙雙人狠”可是理過這一套?”
“雙雙人狠?”龍尊吾神色凜然的又退一步,語聲裏有著掩飾不住的惶恐:“你們是雙雙人狼?”大塊頭嘴巴一扁,得意的道:“老子就是隻雙人狼的頭兒,哦,應彪應大爺!”一層絕望的陰影迅速浮上龍尊吾的麵容,他的內心在可怕的絞扭著,他明白他已遇上了什麽人,這四個惡客,想不到竟就是江湖上提起來連叁歲孩童也不敢啼哭的凶人“雙雙人狠”!他們稟性暴戾孤僻,凶殘如獸,毫無人性之外更連一點倫常觀念也無,十足的是四個豺狼,貪婪而冷酷的豺狠,但是,天啊,偏偏這四個人又都有著一身歹毒狠厲的武功!逼發大漢吐了口唾沫,咧唇一笑:“咱褚常春大約你小子也聽聞過吧?”禿子怪叫一聲,吼道:“老黑,現在不是他媽擺道號的時候,要辦事就快點辦,乾耗在這裏算是怎麽回事?”雙雙人狠的老大應彪移過了一下他龐大的身軀,掙獰的笑遣:“小子,你就委曲一下吧,老子們包管,伺候得你老婆舒服,來啊,大妹子,別瘟在你那小白臉身上...”黃發的褚常春嘿嘿笑道:“老黑,你可得快點,禿子和老九早就急了,小心著人家嬌嫩嫩的皮肉兒...”應彪色迷迷的盯著青青,一步步靠了上去,邊吃吃笑道:“好一雙白藕樣的粉臂兒,你著,那小臉多嫩,嗨嗨,可擠得出水來……”緩緩地,龍尊吾向後退去,他的心腔在急劇跳動,麵色鐵青,一種深沉得血淋淋的悲哀籠罩著他,他知道完了,除非發生奇跡,但是,天阿,那有這麽恰巧的奇跡發生呢?
驀地,他一橫心,大吼一聲:“站住!”仰天一陣狂笑,應彪喘著用手指向對方:“站住?小子,你大約是油蒙了心弄迷糊了!”當那個“了”字還在他出尖上翻滾,他那一雙多毛的大手已彷佛惡魔之掌般那麽淩厲的劈向龍尊吾頸項!
矯健的躍起,龍尊吾將自己的妻子往後一推,低促的道:“快跑!”“跑?”應彪粗暴的吼著,也沒有著見他如何動作,已“霍”的截住了青青的去路,一腿閃電般踢向龍尊吾,雙手已猛然折向青青胸前!
青青尖厲的驚叫揉合在龍尊吾憤怒至極的狂吼裏,他猛的一把又將妻子拉回,身形一偏,雙掌一彈條揚,迅速砍向對方兩肩!應彪“嗨嗨”的獰笑著,魁梧的身軀宛如與空氣融在一起,神鬼莫測的旋飄到龍尊吾身後,手臂的長影一幌,龍尊出已悶哼一聲往前搶出幾步!
站在一邊的禿子嘻笑一聲,抖手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龍尊吾急一摔頭沒有避開,“啪”的一聲脆向裏滿口鮮血噴濺,他始才跟蹌著打了個轉子,黃發褚常春已惡毒的雙腿條飛,將他蹴得骨碌碌滾倒地下!
青青悲駭的哭叫著撲了過來,應彪身形一旋,猛的攔腰將她抱起,口涎直流的大笑道:“別叫,寶貝,嗬嗬,先與親哥哥我親熱親熱……”滾倒地下的龍尊吾奮身躍跳,目欲裂的衝了過去,發束花巾的漢子哼了哼,自斜刺裏電般截上,左右一幌,雙肘短搗,“吭”的一聲,龍尊吾又是滿口熱血的翻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