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3)

其實從偏廳看戲台,角度已經有點不好了,徐循還以為真正得寵的大拿都在前麵幾間屋子呢,沒想到劉婕妤這麼一發話,看做派好像還是個紅人,她有心想問孫玉女幾句,卻也已經來不及了,這屋子就這麼大地方,大家都靠窗坐著,這樣聽戲、看戲都方便,孫玉女拉著她沒幾步就到了劉婕妤跟前,兩個人並肩給劉婕妤行禮,口稱萬福。

劉婕妤輕輕地點了點頭,一開口倒是和張娘娘一樣,是一口的北腔,徐循也聽不出是什麼地方的,不過和太孫妃的腔調又有點微微的不一樣。皇爺是在北方發家的,現在宮裏不流行說官話,都流行帶點北腔,會帶北腔的人,沒麵子都有了三分麵子。“你怎麼也跟過來啦?”

孫玉女笑著說,“好久沒見婕妤了,過來和您說說話。”

劉婕妤看來絕不會比孫玉女大多少,她穿著灑金過肩鸞紋紗的襖子,裏頭透了隱約的青色,那羅衣也是薄得不得了,一看就涼快,且隱約還帶了星紋,這是徐循沒有見過的兩種布料,她隻能從常理判斷,應該是比較少見和時新的料子,因為孫嬤嬤也沒有和她提過這個。頭上當然也是戴了狄髻,沒戴頭麵,隻是插了三根長短不一的金簪,上頭的紅寶石都有小指甲蓋大,勒了一條額帶,額帶當中也鑲了一枚紅寶石,和金簪上頭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對的。單單這行頭那就把徐循的行頭給壓下去了,她的妝容也比徐循要用心得多了,因為天熱,徐循隻上了一層薄薄的粉,都沒描眉畫眼,劉婕妤卻是上了粉,點了唇,畫了眉,看來就顯得那樣富貴雍容,簡直要把孫玉女的氣度都給壓過去了。

她掃了孫玉女一眼,微微笑了笑,說起話來倒是一點情麵都不留,“我可沒叫你過來呀。”

孫玉女的笑容就在唇邊僵住了,連徐循都很詫異:她入了宮以後,見誰都是一團和氣,還真沒見過這種找茬的節奏。

“是婢妾年幼無知,兼且膽小,請姐姐帶我過來,免得在娘娘跟前失禮——”她很客氣地說,把眼神挪到地麵上,不敢和劉婕妤對視,免得又把她給惹惱了。

劉婕妤也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落在徐循麵上,就像是一把刮刀,連寒毛都能刮掉。“我也沒讓你說話吧,你們太孫宮的妃妾,怎麼都這麼沒規矩,長輩沒發話,你能開口嗎?”

徐循一下就噎住了,她打從心底冒出了一股邪火:這人怎麼這樣!

從小在市井間長大,說實話,徐循不是那種隻會一味受氣的小媳婦兒,論品級,劉婕妤和她們一樣,都無品級,就有個封號,沒準她還比劉婕妤多了個銀冊,論將來身份,她們這種潛邸老人,以後封妃的希望總是大一點的。論年紀,劉婕妤也就比她們大了幾歲,說不準就和孫玉女是一個年紀,要挑三揀四,換做崔娘娘、王娘娘、張娘娘來還差不多,劉婕妤這麼做,有點沒意思了啊。

她想說話,但想到太子妃娘娘的囑咐,又硬生生地把話頭咽到了肚子裏,先去看孫玉女的臉色,孫玉女也有點呆,想了想便拉著徐循跪下了,“她是年紀小,不懂事,娘娘教訓得是。”

徐循這一跪,跪得真是委屈極了,她垂著頭望著地麵,努力地平順著自己的呼吸,免得又被劉婕妤抓住把柄借題發揮。這邊李才人也起身過來,笑著說,“娘娘,今日是貴妃娘娘過壽的大喜日子,幾個孩子不懂事,壞了娘娘的興,是該打,您教訓得是。”

這番話倒是說得徐循心裏一動:李才人不愧是多年的老妃妾了,說起話來就是有水平。

劉婕妤對李才人倒是沒耍橫,也許是因為李才人的年紀比她大,也許是因為兩人的輩分畢竟還算是接近,她說,“從前聽了宮裏的故事,還以為她看著有多小,多我見猶憐,今日一看,五大三粗的,哪裏小了?隻是心智還小吧,和個三歲娃娃似的,竟不懂得人事。”

徐循冤成什麼樣子了都,但沒有李才人示意,她也不敢抬頭發話,隻是低頭做馴順鵪鶉狀,心裏早用土話把劉婕妤罵了個臭死。李才人笑著說,“正是呢,畢竟年紀還小,都不懂事,我們還當個孩子來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