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簾拉開,涎香嫋嫋升起。眾人紛紛停下動作,望向舞台。女子淺妝淡抹,身著白色長裙,頭上僅僅簪著一根樸實的木簪,麵前列著一具箏,隱在煙霧後。片刻的驚豔後,便有人失望地轉回頭,萬花樓怎盡出些故作清高的妓子。說白了,若想看大家閨秀誰來妓院?
林夕心緒不寧,麵上仍一派鎮定,伸出手撫上箏麵。一陣胭脂味拂過,第一聲竟就帶上了顫音。萬花樓裏的看客倒沒聽出什麼,樓上的蔻娘卻是不悅地蹙起了眉。
洛辰隱在台側暗處,忙吹響玉簫,簫聲婉轉,纏綿而上,暫時領著箏聲而走。林夕微抿嘴唇,緩緩跟上簫音,應和而上。側身恰與洛辰雙目對視,趕忙羞怯地避過頭。箏聲與簫聲相互纏綿廝磨,宛若渾然天成。
台上的女子雙目微合,一身白色長紗,翩然若仙。眾人不禁屏目凝神,生怕一個不當的呼吸便將女子吹離凡塵。簫聲緩緩低沉,然後消失不見,洛辰側過身隱於幕簾之後。一段清鳴的箏聲獨奏,將眾人帶至雲霄,頂端驟停。
萬籟俱寂。
蔻娘在樓上笑著朝看客喊道:“各位沒有賞銀嗎?”
一夢覺醒。
碎銀子夾雜著銀票砸上台,林夕在打手的護衛下迤邐轉身,空留身後一片嘈雜的叫喊聲。偷偷撫了撫紅漲的指腹,當年年少還許諾這首曲子隻為他而奏,卻沒想到蔻娘上來就指定此曲。
嘴角泛起無奈的笑容,一個人的記憶,一個人的許諾還作什麼數?
抬頭對上一雙妖冶的眸子,笑容僵在嘴角。是他!
男子毫不掩眼底的驚豔,站起身,鼓掌,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正常,卻又被無限放慢。林夕驚得不由加快了步伐,遠離他仿佛是種本能。
眼神順著林夕惶亂離開的背影舍不得放開。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對手呢。
回到房間後便看見洛辰安靜地坐在桌邊泡茶。紛亂的心刹那間便寧靜了下來,林夕淺笑著走到桌邊。
“夫君,你今日吹得真好。”
洛辰泡茶的手一頓,笑回:“你後麵接的也很好。”
林夕將茶杯擺齊,伺機窺視門外的動靜,似乎沒什麼人影。但隔牆有耳,心下也不敢放鬆,隻與洛辰隨意扯了幾句夫妻家常。
洛辰將倒好的茶遞給林夕,道:“我們這就安歇吧。”說完,便佯裝警惕地看向門外,耳根子卻忍不住泛紅。
林夕接過茶杯低應一聲,隻覺今日的茶水燙得渾身發暖。兩人都一屋子睡過多少天了?療傷都坦誠相見幾回了?有什麼害羞的?
本想著放下床簾方可小聲真正交談,可由於穩妥起見,二人並未和衣而臥,均按常理褪至內衫。孤男寡女如此相對,共處一床,容不得滿室升溫曖昧,兩人都有些羞於啟齒。
洛辰微微別過頭,滿腦子卻還都是林夕身著女裝驚為天人的模樣,耳邊似乎也響起了二人琴簫合奏之音。
雖說林夕身為女子,但到底多活了一世,率先開了口,與洛辰探討接下來的計劃。
今晚一曲想必很快就會傳遍蘭陵城,蔻娘也對外宣稱自己是她培養了一整年的****之女,隻賣藝不賣身。最好的情況是****使臣在蘭陵城內行動自如,能找到這萬花樓來,不然也隻得冒險去探探蘭陵城府了。
一番詳細謀劃已近深夜。林夕躺在被子裏,閉上眼,緊張地一動不動,將計劃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還是毫無困意。索性又逐一思考起城主等人的性格、經曆。
洛辰拘謹地躺在床沿上,靠著被邊。耳邊是林夕綿長的呼吸。終於,他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微側身,盯著林夕如玉的麵龐。隻是這麼看著,心中便被填得滿滿的。
他甚至衝動地想,若是她睜開眼睛的話……
可林夕睡著了,她最終也沒有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