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澈純淨的藍色天空之下,一條如玉帶般的大河蜿蜒從碧綠的泰嚴平原中穿梭而過,給周圍的原野帶來了無限生機。在大河的西側不遠處有一條與河道平行走向的官道,此時是中午時分,雖然時值仲秋九月,日頭仍然熱辣得燙人,因此沒有什麼人來往。路邊停放著一座青竹小轎,門簾上掛著一麵花樣繁複的金色紋飾。這副紋飾表明其主人身份高貴,並非尋常商賈旅人之流,而是有頭有麵的貴族人家。轎邊的草叢中躺著一個身形高瘦,麵目俊朗的少年,他穿著一套粗糙的皮製盔甲,身邊丟著一支長達五尺的火槍,顯然是負責看守這座小轎的兵卒。然而這名小卒卻沒有刻意看守麵前的那座青竹小轎,而是有些迷茫地仰望著碧藍的天空,過了好半天,忽然喃喃自語道:“我這究竟是在幹什麼……”
“大膽,那麼快上去幹什麼!”河裏傳來了高瘦少年的夥伴的聲音,那是一個身寬體胖的少年人,名叫野田敦,與名叫徐膽的高瘦少年是自幼的好友。他已經在河裏洗了半個多小時了,還不願意起身,此時又在奮力招呼徐膽過去。徐膽懶洋洋地轉過頭問:“又怎麼了啊?”
“嗨,看到主公出浴了!”
“真的假的?”徐膽猛地來了精神,颼地一下便竄了過去,然而他的視野所及之終點也不過勉強看到幾個人影而已,頓時唾道:“死胖子,又騙我,這裏離她足有1600米以上,你能看得到什麼?!”
“狗騙你!”野田敦賭咒發誓道:“雖然有那丫鬟擋著,但還是看到了胳膊和大腿!嘖嘖,嘖嘖……”
徐膽撇嘴道:“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真看到了似的!而且那個白粉妹有什麼可看的?”
他所說的白粉妹,也就是野田敦所說的“主公”,是二人此次任務的護送目標,在這次任務期間也就是二人的上司——按照這個古世界的傳統說法,是應該叫做“主公”。“主公”是個年齡比二人略小的女孩,姓清安,單名一個“麗”字,用白粉塗滿了臉,實話實說,委實是形貌恐怖。多日之前,二人得知會護送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女旅行時,曾經遐想聯翩地夢想了許多情形,但看到那張白粉臉後,所有旖念都嚇得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真的看到了啊。”野田敦賭咒發誓著說:“而且她把白粉洗掉之後好像蠻清純好看的,可不知這世界是鬧了什麼鬼,竟然會以擦白粉為美?她要是整天不擦那些粉就要好得多了,很有培養調教前途!”
徐膽終於相信了野田敦的話,歎了口氣說:“是通了天眼的結果嗎?能看得了那麼遠。”
二人正在閑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暴喝:“那兩個洋人,你們在幹什麼!竟敢下河洗澡?”
隨著這聲怒吼,一個身穿皮製盔甲的四十多歲的中年武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此時徐膽雖已上岸多時,但頭發還是濕漉漉的,野田敦幹脆還隻穿著一條內褲泡在河裏,就是想要狡辯也無從說起。中年武士不由勃然大怒,怒吼道:“混蛋,以為這裏是可以隨便撒野的地方嗎?”
“不準洗澡?”徐膽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我沒看到警示牌啊,野田敦你看到了嗎?”
“還敢頂嘴!”中年武士一拳就鑿到徐膽的腦門上,把他打得跪到了地上抱頭呻吟,然後指著河裏的野田敦叫道:“立即給我起來,否則可別怪我‘鐵劍神舟’清安富不客氣了!”
野田敦苦著臉看著被打得蹲著跳的徐膽,喃喃道:“老資格,你已經很不客氣了。我起來也是挨打,不如就賴在這裏。哼哼,你穿著盔甲不敢下水,能奈我何?你來啊,來啊!”
“竟敢頂嘴?!”清安富瞪了瞪眼,轉頭大喊道:“趙信,拿網子過來!”
十五分鍾後,被鑿了滿頭包的二人被拎到了清安麗麵前。清安富洋洋得意地向清安麗奏道:“兩個無恥洋徒已經抓獲,請主公處置。”
徐膽揉著腦袋抱怨道:“你們不是那麼封建保守吧,或者是祭水為神,終生隻洗兩次澡?我們可沒聽說你們有這種傳統啊。”
野田敦低聲提醒道:“大膽,他們好像正處於封建保守的時代。”
清安麗公主麵無表情的對另外一個年紀較輕大約三十多歲的武士說:“趙信,你給他們講一講規矩。”
趙信點了點頭,把二人扯了起來,指著麵前的大河說:“眼前這條聖河可怠慢不得,這裏的下遊就是我天朝的中樞天宮神殿所在,隨時有巡河武士經過。任何汙染踐踏這條河的都會遭到嚴懲!”
野田敦抗議道:“可你們明明也在洗澡!”
清安富嘖嘖稱奇道:“嘿,把你們差得有三裏多遠,竟然還看得到,眼力還蠻不錯的啊!不過,你們可完全搞錯了狀況——主公是齋戒沐浴,祭祀聖河;可你們卻是恣意妄為,汙染聖河!”
聽到這裏,二人頓時明白了:道理在人家那邊,怎麼說都是人家對,自己錯。畢竟二人隻是人家聘請的“洋人”外援,如果得罪了東家就是四麵受敵,得不到任何庇護。徐膽連忙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見沒有其他人經過,此時還有私了的可能,急忙問:“怎麼個嚴懲法啊?”
清安富答道:“輕則鞭笞,重則斬首,看你遇到的是誰了。”
野田敦立即叫了起來:“喂,這量刑差異也太大了吧!”
正在幾人交談之時,忽然大路上響起一陣馬蹄聲,從南方大路上來了約十五六人的一小隊騎兵。見到河邊的六人後,這隊騎兵呼哨一聲離開大路圍了過來。為首的騎手穿著一身紅色盔甲,麵目頗為年輕俊秀。他看見徐膽和野田敦二人衣衫不整,全身是水,立即臉色一沉,喝道:“大膽狂徒,竟敢褻du聖河,給我拿下!”
清安麗忽然叫道:“這不是晦明城守虹呂君嗎?小妹清安麗有禮了。”
紅甲武將虹呂聞言一怔,仔細看了一眼,連忙跳下馬來,大步走到清安麗麵前,麵露喜色地說:“麗妹妹,你終於回來了?聽到伯父的噩耗,我心裏真是難受,你現在是回來繼承家位的嗎?年紀輕輕的,可真是辛苦你了。”
原來清安麗家本是大陸西海彼岸的綠郡大族,因家人經常到大陸行商,每每在富饒的泰嚴郡行走,因此自小與虹呂熟悉,直到五年前一步登天得到斯蘭東郡的郡守之位後,全家才遷徙至大陸北部。後因叛亂疊起,清安家為了繼承人的安全,便將清安麗送到了徐膽和野田敦的故鄉,名為雷克薩的“洋人之國”去避難,二人從那時起便未再見過麵。近日清安麗的父親在鎮壓叛亂中不幸身亡,於是便召喚清安麗回國繼承家業,主持國政。但清安家正逢叛亂,人手不夠,隻抽得出兩名武士迎接清安麗,又以重金在雷克薩處聘請了兩名洋人火槍手同行,也就是徐膽和野田敦了。
既然是熟人相見,清安麗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兩句“才招的洋人槍手,不知禮數”後,那些玷汙褻du之話也就不再提起。寒暄了幾句之後,虹呂正色說:“麗妹妹,你們怎麼走到這裏來了?洋人應該把你們送到泰嚴才對,這個地方可有些不太……”
清安富插話道:“這是晦明聖河沒錯,沿河而上即可到達泰嚴。”
虹呂搖搖頭說:“是這樣沒錯,但現在形勢有所變化。這裏原是安定祥和的天宮神殿地區西北邊界,然而此刻明郡有異動,濟州駐軍勢單力薄抵擋不住,天宮殿已召來了靈牙伽羅郡的兩千軍隊協同防禦。嘿,那些家夥可比明郡軍還壞!”
清安富點頭道:“靈牙伽羅軍的軍紀惡劣是出了名的,可天宮殿為何還要召他們來協助防禦?”
虹呂微微歎了口氣:“因為他們有一百多名洋人助陣,洋槍齊發之時,確如天崩地裂一般,明郡軍在他們的洋槍隊手下吃了大虧,最近一周已無動靜了。如果是這樣,我倒希望天宮殿能盡快把他們送回家去,留在這裏始終會釀出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