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3)

歸去來兮

我的父親母親

我很羞愧,我對父親是如此的不關心,以至於我在寫這篇文章時,我找不到父親的一張照片。父親不愛照相,可能是由於照片總也不如他本人威嚴。

父親屬龍,生於1964年陰曆三月初九,打下這一串數字時我有些驚詫,我以為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人是老人了,而我的父親正生於六十年代,難道,父親老了嗎?

父親還沒老,老對他還遠著呢。老人的脾氣是溫和的,沉靜的。可是我的父親,是個暴躁的父親,他難改暴躁的脾氣。我隨父親的性格,自然也繼承了這點,可我很清楚,我的暴躁是在不解中滋生的叛逆,父親的暴躁是著急,始於操心兒女的憂慮。父親的言詞話語常常讓人難以接受,說白了,就是話很難聽,一句話能把我說得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父親的聲音像一把鐮刀,生生割斷了我尊嚴裏的雜草。我曾畏於父親的威嚴,在電話一端跪了半個多小時。我的弟弟,十五六的男孩,也經常被父親在電話那端訓得淚流滿麵。這種怕不是一種恐懼,是一種敬畏,父親這個詞本也是一種威懾。

誠然,他是一個標準的嚴父。說到嚴,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父親早年去天津打拚,母親帶著妹妹弟弟去父親那裏,全家六口隻剩下我和姐姐在老家上學。正月天,隆冬盛寒,村裏屋簷下的冰淩足足一尺有餘,晶瑩剔透,明晃晃的直刺人眼,那可不是童話裏的斷金碎玉,那是生活的嚴酷和銳利。過了年,父親就要走,那邊工地不能沒他這個指揮,可是臨走之前,我和姐姐都會不明不白地挨頓打。真打,父親拿著掃帚繞著小桌追著打,雖沒有撕心裂肺的疼,卻也是刻骨銘心的痛。父親說,沒有什麼理由,就讓我們記著一件事,考不到前三名,就是這個後果。我那暴躁的父親啊,他打我直到我十六歲。如今細細想來,我感謝父親打在我身上的每一皮帶,每一掃帚。他讓我學會了自覺自律,他讓我學會了嚴格要求自己。我不敢說謊,因為我永遠畏懼我父親的巴掌,我怕我那暴躁的父親失望。父親打人的時候似乎使出了全身力氣,他的心裏,該是十倍或者更高的疼痛。終有一天,我會為人父母,或許在我下手的時候,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恨鐵不成鋼”。到那時,我該有多心疼多體諒我那已真正蒼老的父親,我那暴躁的父親啊,那時是否會如書裏所寫白發蒼蒼,我不敢想,我不願想。

可是,我的父親,真的,真的有些老了。我明顯地看到皺紋早已爬上他的額頭,時光的刻刀一不小心就把雕琢的碎屑散入了發絲——父親有了幾根白發了。那白色的,刺眼的白發,像一把尖刀紮進我的心裏。時光,請別這樣殘酷,請別那麼無情。

父親怎麼就吃不胖呢?父親永遠有一把嶙峋的瘦骨,站在那裏,就是一座屹立不倒的青山。可是,幾十年過去了,青山朗朗,父親卻已蒼蒼。父親的眼睛裏越來越多的是血絲,我畏懼父親的眼神,不是因為藏著暴怒,是那裏有殷紅如血的期望。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父親已過不惑,將近天命。我的父親,我那高大的父親,任風雨捶打,時間磨蝕,卻不曾彎了脊梁。父親沒有老吧,父親還是那一身傲骨,就像我一直改不掉的清高,我依舊秉承於父親,父親真的還沒有老呢。

父親愛釣魚,這恐怕是接近老人的喜好,澹台明淨,釣魚修養心性。假若父親老了,也好,我想讓父親早早地賦閑在家,好好休息。可是你我都猜得到,父親,即使能暫時停下身來,恐怕一輩子都停不了為兒女憂慮的心!

父親啊父親,我那暴躁的父親,我那可愛可恨的父親啊,我那將老未老的父親,我那可敬可畏的父親,我早早準備的這些文字,卻反反複複姍姍來遲,寫起來,每一個字都飽含淚水。

父親屬龍,母親屬馬。正所謂“龍馬”精神吧,父親年年在外奔波,母親在家中日日操勞,“千裏馬”的征途是家,無怨無悔。母親說我隨父親,脾氣長相都像極了。心腸軟,都易動感情。曾有一部電視劇叫《其實我不想走》,父親看完這部片子就一直落淚,父親認識那個導演,聚到一起時,父親便會說:“我有四個孩子,我有四個孩子。”

前幾日,父親從天津回到家,一夜奔途,攜了滿身風塵。父親進家顧不得疲倦,便把家裏轉了個遍,還不住地念叨:“還是家裏好,還是家裏好”。父親告訴我說:“你媽媽生你時,真是辛苦極了。”曾經做過這樣的一個夢,夢到母親為我一夜白發,我在夢中嚎啕大哭,乞求原諒。驚醒來,淚濕枕邊。我始終不敢去想:“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像是心底那根最為脆弱的弦,唯恐一絲悸顫,也由於這個原因,我不太願意看《讀者》,因為裏麵總是有關於親情的懺悔錄,我怕我的眼淚會在那一刻決堤。

十一期間,我每天都在外麵吃飯。攤上的小吃,超市裏的零食,雖花樣繁多,卻都是一樣的索然無味。我明白,那是因為少了家的味道。晚上睡得很晚,早讀時犯了困,半清醒半迷糊間,我竟然喊了一聲“媽”,繼而醒來,一股酸澀湧上心口,霎時哽了喉。我默默地想:媽,您不在,我身邊缺了太多!同桌寫了一句話“早生白發是一種遺傳,隻不過,是子女遺傳給父母”,沉默,還有偷偷的淚水。我的父母都已經步入不惑之年,青絲仍是青絲,尚未雙鬢添雅霜,但孩子成長中的痕跡,分明地刻在眼角,已是太深太深。

每次與母親睡在一起,我都會纏她講過去的事。母親說她懷我時營養跟不上,所以我的頭發很黃,體質很弱,小時侯出過疹子,還得過百日咳。那段時間母親整日抱著我,為了不讓我受風寒,愣是在院子裏呆了兩個星期。有一次,我咳得喘不過氣來,母親就抱著我一口氣跑到南邊田野中,直到我緩過氣來。每次講到這裏,母親就會撫摸著我的頭,歎氣;而我,已是淚流滿麵。

或許,人長得越大,感慨就越多,走過的路越長,越是明白道理。我挺恨自己為什麼到十六歲才明白父母的不易,才理解父母的艱辛。如今我已邁過青春的門檻,該做什麼,怎麼做自己很明確。我要抓住跟前的機會發奮,去考上理想的大學。這不但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還因為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再讓父親與母親去等。什麼是無悔的青春?這應就是!不要泯滅了自己的欲報春暉的寸草之心!我不要再看到父親在不惑之年因我而平添許多愁鬱,我不要看到母親在疲憊時為我操碎了心!

曾為父母親寫過一篇文章,母親看了,淚眼婆娑。我問父親:“下輩子你還要這麼多孩子嗎?”父親笑了說:“要,一定要。”母親卻閃著眼淚說;“不會啦,這麼辛苦,不會再要這麼多了。”回頭,我分明看到她眼中晶瑩的淚花滾落而下。

父愛無言,母愛無聲,這不是一份感動就能形容,不是一個詞彙就能說清。不是一份牽掛就能背負它的沉重,不是一段歲月就能度量它的征程。我想,父親與母親對孩子的愛正猶如冰山上最聖潔的雪蓮,讓我在它之下,猶如教徒朝聖般的虔誠。

芽豆小語

曾說過,假期計劃讓自己真正的放鬆。讓自己躲進烏鎮恬靜的夜,一盞紅燈便可以映出滿巷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