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萌是蒙古族,十二年前下海經商,之前有過二十幾年的“爬格子”經曆(羅萌語),當時是幾家公司的董事長,用他自己的話說,“有了麵包又沒了魂兒,寫小說是為了重圓文學舊夢,找回失落的心情”。
我坦率地告訴羅萌:《丹青風骨》被通過了,也就是說,不再做潤色也已經可以發表了。但同時我又講了它的不足,說了幾句“如果那樣,將會更好”的話。我本沒有非得讓他修改的意思,可他聽完後竟主動提出要再次修改。我清楚地記得羅萌當時的表情,他粲然一笑,說:“我希望你對我能像對莫應豐一樣。”(這之前我曾送他一本我編撰的《莫應豐》專集,書後有我寫的《友誼地久天長》的文章,想必他已看過)。他的神色天真而明亮,隻有真誠麵對藝術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微笑、這樣的神色。我當時會心地笑了。看來,他寫小說不是為了出版來裝潢個人的儒商門麵,而是確想攀登文學高峰以圓當年文學夢。
當時他很興奮,談了他為什麼寫《丹青風骨》,由此提及他在國外做商務考察期間,看到華僑後裔被所在國文化同化後,對本民族文化疏離的現象所感到的痛惜和遺憾。他認為優秀的國粹文化乃是中華民族之根,不應在僑民後裔中斷裂,他用中藥“續斷”的名稱來喻義,要用自己的係列小說去參與神聖的民族之根的“續斷”大業,為海外僑胞提供這方麵的係統讀物。同時,也為各國朋友間接提供了解中華民族文明程度與曆史積澱的鮮活文本,供他們從中感受華夏子孫的民族精神與生態氛圍。他的創作主旨明確,並有係統的構思,準備寫十二種像《丹青風骨》這樣的國粹小說,分四輯推出,他還大致講述了每種小說的具體內容。我覺得他的選題很好,既弘揚了國粹文化,又弘揚了主旋律。鑒於《丹青風骨》的寫作水平,相信其它書稿的質量也會不錯。我便把這些情況向領導做了彙報,並提議以“羅萌國粹係列長篇小說”的叢書形式,一並推出《丹青風骨》、《杏林風騷》、《梨園風流》(他計劃中的第一輯),得到了領導的首肯。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中旬,我專程飛赴羅萌的家居地——海口。目的是與他共同討論完成書稿的修改,並與他簽訂係列叢書合同。出乎我意料的是,三部小說的封麵他都已經設計好了,封麵上的畫是他自己畫的,字也是他自己題的。好家夥,每本書從裏到外,他一個人全包了。我想,我遭遇了一位天才。還讓我出乎意料的是,羅萌進入創作狀態時竟像拚命三郎,如癡如醉,心無旁騖。經常是整整一個上午一動不動地伏案改稿,中午小憩一會兒,然後繼續奮筆,晚飯後一直寫到午夜。這樣,《丹青風骨》七易其稿,合計起來,洋洋幾百萬字,也算蔚為大觀。看來,他是個玩命追求藝術的人,從他身上我領悟了“天才來源於勤奮”的道理。當然,與他的合作也並非皆如我意,他驚人的固執常把我搞得很累。我承認他聰明、才思敏捷,有時,我隻談幾句對某個情節的意見,他就理解了,同意的不用我細說,很快就把書稿修改得比我想象的還好。不同意的,又會毫不含糊地固執己見,以致有時我們幾乎要爭吵起來。最後往往是,或者我冷處理,給他時間去思考,想通了再改;或者我平靜下來,考慮他的觀點的正確性而放棄自己的初衷。有時,我在想,固執與自信像孿生兄弟很難區分。羅萌是個有思想的人,否則他不會想到要弘揚國粹,也不會把小說寫得那麼深沉。但有思想的人由於很自信,就很固執。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是一個有血有肉、個性鮮明的人,與這樣的人交朋友,讓人感到真誠、實在。
這次修改,使《丹青風骨》又有了明顯的提高,其情節更加緊湊,人物命運催人淚下,注入了作者較為深刻的思考,作品蘊涵更為厚重。這至關重要的升華,使我感到欣喜,因為當今大量創作都是對小說質的規律性的迷失:或者是演繹政治概念式的所謂“宏大敘事”;或者是無病呻吟、“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甜膩私人話語。這部小說的出現,無疑會引起文壇足夠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