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秋水見這長江三棍走過,微微一怔。
然而三人並未發覺在江畔沉思的少年就是蕭秋水。
三人匆匆而行,十分閃縮,似正在走避什麼強仇一般。
就在這時,這李白詩中的“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的消魂橋。驀然變成了殺氣騰騰的斷魂橋。
忽然所有的行人,男的、女的、老的、幼的、健全的、殘缺的、商人。農夫、婦女、工人,全部變成了刺客。
他們手裏拿著各種兵器,例如一個婦女,一揚手,花籃打出,花籃邊緣都是藍汪汪的刀片!
一個老農夫,揮舞著鋤頭;一個書生,招扇上”叮”地彈出銳刃;一個老鴇母,踢出的布鞋上,吐出三叉尖刺的機簧。
一刹那間兵器。暗器全向孟東林、字文棟、常無奇三人攻到。
也就在同這一刹那間,蕭秋水不但驚覺出此情形、還發現了另一種情形。
不知何時,橋上那端、已出現了一個端坐著的人。
身著蓑衣,但裹身一片紫殷殷的勁衣,還可以透視得出來——草簽低垂,似在專心釣魚,釣竿卻是無釣絲的!
常無奇、孟東林、字文棟三人武功雖不俗,但無法抵擋這些來如潮水般無匹,憤怒的人群或刺客。
字文棟已倒了下去,他是中了三次重創才倒下的,才一倒下,立被分屍,身上至少被切成三百多塊,連耳條都切碎成四片,簡直令人不忍卒睹。
常無奇已負傷。孟東林有懼色。刺客中也倒了兩名。
局勢非常緊張。其中一個燒炭打扮的工人揮舞銅牌高呼:
“叛徒!今日教你們知道背叛天王的下場1”
常無奇與盂東林自知難以活命,但又十分恐懼落在這班朱大天王的人手裏,所以死戰。
在背水一戰的情況下,常、盂二人,又殺了一名對手,但對方人多,常無奇忽給一人抱住,他臉色慘白,全身癱軟,慘呼道:
“我……我知錯了!我……願到天王麵前認錯……”
那燒炭工人模樣的人冷笑道:“還有你說話的機會麼?"他將手一揮。
立即有一人,取出牛耳尖刀,割掉了常無奇的舌頭,常無奇疼得慘嚎不已,又有一人,一腳踩住他咽喉,居然像殺雞一般,掏出一張刀片,細細地割!”
鮮血一直湧噴,常無奇要掙紮,另四人扳掣住他的手,又有四人,拿木釘鑿穿他的手背與腳腔骨,釘在地上。
常無奇的慘呼,真是令人心驚魄動。
孟東林瞥見,更不敢投降,雖懼得魂飛魄散,但無論怎樣,都不肯就擒,反而振起威風,一棍砸碎了一人腦袋,卻給那領袖模樣的人,從背後撞中了一牌,口吐鮮血。
常無奇猶未死絕,喉管“格格”有聲。
蕭秋水既怵自驚心,也覺狙擊者手段太過殘忍,忍無可忍,忽聽那漁夫悠然道:
“上釣喲.”
隻見他竹竿一揮,一尾魚則自水中躍出,自動落入他的魚簍裏。
蕭秋水心中暗驚:這人沒有魚絲,居然以一引之力,挑起水中遊魚,落人簍中,這種動力、手法、準確,皆非疊老頭兒等人所能及。
這時常無奇已斷氣,孟東林又著了一刀,情形十分危急,蕭秋水顧不了這許多,一反手,雙手一抱,用力一拔,竟拔起了一株楊柳樹,他大喝道:
“呔!就算是處置叛徒,下手也太辣!”
他這一喝,果然都停下手來,蕭秋水連根拔起楊柳樹,本要嚇退這幹如狼似虎的惡徒,現在他們人人都住了手,可是無一嚇退,反而向蕭秋水迫近來。
那燒炭模樣的人尖聲問:”你是誰?幹什麼的?!"管什麼閑事!”
蕭秋水見對方來勢洶洶,隻得橫樹當胸,道:“我是蕭秋水.”
那人大笑道:“哦,這樣正好,我是天王的義子,叫做杭八,外號"鐵龜",你聽說過未?”
蕭秋水一愣,這名字倒是聽說過。
杭八之所以有名,是他做過的事不敢承認出了名,而且他手上的銅牌,進可攻人,退時隻要往牌裏一縮,根本讓敵人攻不著他,非常古怪。
至於這人如何當上了朱大天王的義子,蕭秋水可從來沒有風聞過。蕭秋水倒不怕杭八,杭八武功再高,也不會高過左丘超然。隻是敵人個個都殺紅了眼睛,要製住他們,是件麻煩的事。如果以殺止殺,殺害那麼多無冤無仇的人幹嘛?
就在蕭秋水沉吟當中,至少已有四個人飛躍過來,揮舞兵器,要亂刀砍死他。
蕭秋水在橋之這一端。
杭八的人在橋的那一端。
橋中有那漁夫。
那四人要飛越那漁夫,才能過得來攻殺蕭秋水。
就在那四人躍起的同時,他們四人的額頭,突然都多了一個洞,
血洞。
然後他們躍落的所在,便成了橋下滔滔流水。
那漁夫緩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
然後他用一種出奇好聽的聲音道:
“又四條魚.”
杭八等嘩然。不斷有人衝過去。
那"漁夫”迎了上去。
開始時蕭秋水還擔心,那“漁夫”勢孤力薄。
所以他想衝過去——但他一直隻看到“漁夫”的背影,那“漁夫”似一直殺了過橋那端去,井沒有人可以繞到“漁夫"的背後來。
然後他看到那“漁夫”一直殺到了橋的彼端——而橋上都是屍體。
一一至少二三十具屍首。
跟著下去是橋那端更多的屍體。
那些凶徒都拚紅了眼睛——結果隻染紅了他自己身上的衣衫。
那“漁夫”的魚竿,不斷發出“嘯,嘯"的急風。
然後對方的人不住地倒下去。
“你是誰?!”
“一一難道是那妖婦?!”
這語音淒懼無限。
“不成,真的是她啊!”
“我們拚了!”
“不可以,太厲害了!”
“決逃!”
殺到最後,地上又多了一、二十具屍首,其餘的人一轟而散,那“嘯嘯”的急風終於停了。
那“漁夫”頓住,回身,他竹簽低垂,蕭秋水看不清他的臉容——隻見他轉一個花巧,再把竹竿輕巧地插在他腰帶上。
這時橋上寂寂,橋下流水依舊。
橋中橫七豎八,倒的都是屍體,而且都是一招斃命的。
蕭秋水抱拳搭問:“敢問一一”
這時孟東林驚魂未定,扶橋欄巍巍立起,驚恐無限地問:“你是——”
這在這時,忽然橋下衝起一道水柱。
水柱升起時,陽光照指下,五彩斑瀾。
水柱裏有一個人,也在同時間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