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不是美國的一個州,而是我媽的小妹子。
我和小姨同歲,自小一塊長大,不認識的人以為我倆是雙胞胎,我便“夏威夏威”的叫。我媽說我沒大小,批評了好多次,我便改口叫她“夏威姨”。上了小學,同學們鬧著玩,給小姨取了個綽號就叫“夏威夷”。小姨為此哭過幾回鼻子,我媽說:“夏威夷就夏威夷,那有什麼不好?夏威,你好好念書,將來把事做到美國去,也給爹臉上爭個光。”從此小姨就真的把名字改成了夏威夷。
“偏心眼!”我心裏暗暗罵過我媽。我覺得我媽對夏威夷要比對我好,小學三年級期末,我嫌鄰居程思遠語數得了雙百,點燃了他家垃圾筐,被我媽知道後打得我屁股疼了好幾天,而夏威夷數學沒及格,我媽不但未打,反而給她開小灶,一連補了整個寒假,第二學期夏威夷的成績竟超過了我,排名全班第二,我媽高興的像過節似的,擺了滿桌子菜,對著我和小姨說:“誰說女兒不如男?詩雨,夏威,你倆一定要爭口氣!”
那時小不懂事,總以為我媽偏心眼,為和小姨爭寵,想出了好多瞎點子,整夏威夷。我和程思遠密謀,捉來一隻壁虎,偷偷放進夏威夷的文具盒,夏威夷不害怕,麵無懼色,把壁虎放生,還警告程思遠:“你傷害益蟲,小心我告老師去!”好多點子失敗後,我想出一個絕招,冬天夜裏我懶得起床,趁夏威夷翻身往她身下撒尿,告我媽夏威夷尿床。夏威夷哭了幾次,竟沒有揭發我,我媽也沒打夏威夷,還以為她有病,帶去看了幾回醫生。
上了中學,我明白了好多事情,知道我媽也不容易,和夏威夷關係緩和,除了學習上你追我趕外,生活中相互幫助關照。學校老師常常拿我和夏威夷做表率,誇夏威夷姐妹學習好,是大家學習的榜樣。我也不反駁,心中真有點和夏威夷是親姐妹的感覺,形影不離,引得學校師生羨慕不已。
我媽小時候生活在秦嶺南山的柞水,姥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姥姥生了一個女娃又一個女娃,除了我媽和二姨之外,不是夭折就是送人。直到我出生,四十多歲的姥姥又生了一個女娃。那時計劃生育特別嚴,姥爺一家像個逃難的,東躲西藏。夏威命大,被送到我家,說是我媽生了雙胞胎。姥姥終沒生出個男娃,卻落得一身病,五十多歲便癱瘓在床。我媽沒享受家的溫暖,十七歲就翻過秦嶺到西安打工,嫁到了關中。我父親是個農民,常年在外打工,我媽一人料理家務,覺得農民的日子很沒麵子。
夏威夷真的比我懂事的多,從學校回來,放下書包就是我媽的好幫手。姥爺來過我們家幾次,每次來都帶些山貨,佝僂著身子,六十多歲像個老頭。夏威夷和他顯得很陌生,不說一句話,小時候我們去過柞水,沒了信心的姥爺要讓夏威留下來,可每次夏威夷都哭哭啼啼和我媽一起回了家。初中畢業,夏威夷說:“姐,讓詩雨念書,我想打工!”我媽臉一沉:“倆個都要念,記住,你們的任務是爭氣!”
我們真的很爭氣,高考順利結束,我和夏威夷雙雙被西安交通大學錄取。我們不但能夠完成學業,還能夠勤工儉學,減輕我媽的負擔。我媽揚眉吐氣,年輕了好多。努力學習之外,夏威夷的才華漸露頭角。學校元旦文藝晚會,夏威夷的獨唱被選中,嘉賓席上,我媽精神得很,全神貫注。夏威夷一曲《月亮之上》,掌聲雷動,我媽和觀眾一起歡呼。
“夏威夷,再來一個!夏威夷,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