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菊的朋友(3 / 3)

如果是關係那麼好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住處,那麼,照片上的少女還能是死的麼?照片上花瓶裏的波斯菊,總覺得像佛前的供花一樣,那麼虛幻,那麼無常。

如果對方已死,每當回憶友誼之情時總是傷痛很深,所以,這種約定也許直到今天依然堅守如初。道代漫不經心地問她:

“死了嗎?”

當時澄子堅決要求撤消這話。之所以如此,也許是因為這話觸到了她自己的悲傷之處而感到痛楚的緣故。

“這事你什麼時候跟我說?”

過了一會兒道代這樣問她時,澄子也恢複了平靜,微笑著說:

“好,最近就談。”

“好,現在不聽,我想聽唱片。既然是波斯菊之歌,我就想把它學會了。”

“好!”

結果兩個人反複聽了幾遍那首歌,然後是兩人合唱。

柯斯莫斯在希臘語中是美麗的意思,是道代上周六聽澄子說的。

澄子是從姐姐那裏現躉現賣的。

道代又把它轉手倒賣給民枝她們了。時間是唱從澄子家學來的《波斯菊之歌》時,談起了偷花人那件事的時候,也就是周六後的第三天周二那天的事。

道代之所以懷疑澄子,是比其他人多知道澄子和波斯菊如此這般的關係。

也許是波斯菊之花引起了澄子對和照片上少女友誼的回憶,現在再看一看新學校,仍然把波斯菊之花當作六年生的友誼標誌,可能由於澄子的心已經紊亂,或者偷了花,或者肆意糟蹋了吧。

澄子家的那張照片前邊,如果今天插上許多波斯菊,肯定會以為那犯人就是澄子無疑了,道代想去實地看一看,但是又怕去看,拿不定主意,定不下何去何從。

第二天早晨,因為擔心得不得了,所以道代比平常早到學校,繞到後院一看,連個人影也沒有,非常安靜,草木上朝露未幹,地藏菩薩石像的頭還是濕的。看那心境坦然的石菩薩,真想雙手合十向它祈禱,保佑偷花犯人千萬別是澄子。

“啊,道代,你真早啊!”

有人招呼,她便回頭望去,原來那是信子。

“你也來啦?”

“是,如果今天也來偷,我想一定碰見他呢。波斯菊沒有變化?”

“是,跟昨天一樣。”

這時,民枝來了。

過了一陣,芳子和禮子一起來了。

“啊!”

“啊!”

少女們無不感到大家的精神是一致的,互相報以明朗的微笑。大家喜歡用自己的手種的花,這種心情任何人都不會有什麼不同。

“花蕾這麼大了。花被偷去一些也不要緊,陸續地開哪。”

道代說這話的時候,聽到從倉庫後麵傳來好大的腳步聲。大家彼此看了看對方,一時想起應該藏在石頭地藏菩薩像那邊的樹蔭裏,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啊,你們真早!”

來的是滿臉笑容的大澤老師,他一出現,大家立刻一臉茫然,有些發呆。

大澤老師是六年級男生的班主任。他大概是來巡視花壇的吧,一隻手拿著打蟲子藥的噴霧器,不穿上衣隻穿襯衫,而且兩隻袖子全卷得老高,認認真真幹一番活的架勢。

“老師早上好!”

道代她們行禮的時候還一直擔心,老師發現波斯菊被偷會說什麼呢?

“波斯菊開得挺好呢!”

老師心平氣和的麵孔。說完這句話之後接著說:

“幫幫忙好吧。到雜役室,我噴壺和水桶,統統灌上水提來。帶把掃帚來更好。還有,找一些細竹子,鋸,綁花的細繩。波斯菊的杆軟哪,不綁個什麼扶它一扶不行。”

她們五個人跑到雜役室把工具全弄回來了。老師照著波斯菊的杆定下尺寸,然後用鋸截竹子,往花上綁就是道代她們的活了。

“啊,辛苦啦。這麼弄一弄,就是有點兒風雨花也不致於倒啦。”

老師說完直起身來活動活動腰,看了一陣經過修整的花之後說:

“嗯,還是稍微剪短些好!”

他邊說邊從皮帶上取下剪枝的剪子,毫不可惜地把挺好的花杆也剪下去了。

“哎呀!”

“哎呀!”

“哎呀!老師!”

大家都不由得變了臉色發出喊聲,可是老師根本不當回事似地:

“嗯,不這麼適當地人去掉一些枝子不行。過於茂盛了杆就軟,很不好看,隻會這樣,沒別的好處。花也是這樣,讓它隨便開,杆馬上就軟了,開不出好花來。要想讓它開的花漂亮,花期又長,那就無論如何也得修剪。昨天下課之後我就剪了剪枝,還得剪去一些才行哪。”

他不緊不慢地說著,同時又繞著花壇恰到好處地剪短那些過於繁茂的枝幹。

少女們麵麵相視。然後是彼此相視,彼此燦然一笑。

“原來犯人是大澤老師!”

“懷疑到澄子頭上,大錯特錯了。”

大家都放下心來似地小聲談論著,這時傳來輕輕的皮鞋聲,原來澄子來了。

和往常不同,今天早晨的澄子神采奕奕,什麼原因卻無人知道。就像波斯菊的花朵映在秋光裏一般,臉色是那麼瑩潤,水靈。就說那腳步聲吧,也和昨天大不相同。

“澄子,澄子來啦!”

道代說著跑上前去握住澄子的手。她說:

“有個事我得向你道歉。這裏的花被人拿走了,偏巧就懷疑到你。現在明白了,原來犯人是大澤老師。請原諒吧。”

“嗯,這算不了什麼,有個事可是讓我高興得不得了。我姐姐來信了,信上說,照片上那位朋友的病快要好了。”

“哎呀,是病麼?怎麼說沒有商量啦?難怪嘛,我問死了麼就太不應該了。”

“是的,那時候,是活著呢還是死啦還不知道呢。好,算啦,事情已經過去。我隻要告訴已經有了許多好朋友,她一定高高興興地寫回信來呢。”

她談得很愉快。澄子頭一回挑明的事是:澄子的父親調工作前來東京,所以邀請朋友參加告別宴會,但是沒想到澄子的姐姐得了傷寒,她的朋友也因為同一種病而病例。兩個人都人了醫院,姐姐較快地見好,可那朋友卻一直處於病重狀態。澄子和姐姐的悲痛是難以言喻的。當她想到那病也許是自己家傳染上的,就更加痛苦了。澄子甚至哭著下了決心,朋友如果死了,她就一輩子也不交朋友了。

“你說等哪天告訴我的,就是這事?”

“對!所以現在我說了。”

澄子說話的聲調和昨天完全不同,聲音非常爽朗清脆。道代把澄子這“波斯菊的友誼”對民枝和信子一說,她們完全激動了。她們對大澤老師說:

“老師,剪下來的花給我行麼?”

“啊,當然行!”

“和澄子的姐姐做朋友啦。”

“不能送花,隻好在圖畫時間大家一起寫生波斯菊,把這些畫送到醫院去吧。”

喜歡波斯菊的少女們,就像那花的名稱一樣,現在心裏也開了美麗的花。大家手挽著手,道代和澄子合唱《波斯菊之歌》:

清涼的空氣含著淡淡的清香

生活得清清爽爽,何懼無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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