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巧不成書,不是冤家不碰頭。都到市裏送禮,其實送的還是那麼幾個聚集的小區,就在濱河花園小區門口,福特和大眾這兩個國際級別的冤家車居然一個出門一個進門相互交錯而過。任俊龍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上正扭頭問姍姍咱們下一家去哪裏,姍姍說已經跑完了,咱們準備吃飯去;盧倩倩當時坐後座上,正四處張望看著這個第一次來的高檔小區,她從車窗玻璃裏看到了任俊龍和姍姍在說話,正當姍姍臉轉過來的時候,盧倩倩趕緊低下了頭,姍姍也剛巧看見了這個打扮得有點濃豔的低頭假裝看手機的倩倩,而且還看見開車的就是和任俊龍打架的那個藺保才。兩個女人心裏都替對方明白了什麼,她們的心髒一下子從四分之一拍驟跳到四分之三拍,她們的臉上同時下了一層霜,都在思量:他們倆怎麼在一起,怎麼這麼巧,她沒看見我吧。在隨後的時間裏,兩個女孩就變得各有特色:盧倩倩忽然變得不說話了,而且和主任說話時前言不搭後語,讓主任覺得這個女孩今天怪怪的;劉姍姍反而更歡快地和任俊龍說笑,並把他和司機帶到市裏鬱金香大酒店吃每位九十元的高檔自助餐。
兩個女人後來跟對方都沒有說什麼,自此後她們中間好像隔了一層超薄“杜蕾斯”似的,能看見對方,也能相互來回說話,就是再也沒有那麼暢快淋漓知心放心的交流了。
進入臘月裏,人們基本上不記得陽曆是多少了,每天都在扳著指頭數日子。這幾年城裏的單元樓越蓋越多,從農村出來到城裏上班務工的人們大都住到了單元樓,第一是方便,第二是現在獨門獨院也是越來越少了,這個獨門獨院就像無公害食品一樣,成了稀罕物。單元樓增多也給家政保潔服務帶來了商機,城裏好多家政服務公司都雇傭農民工,這些工人有的是常年賃房子住在城裏幹活,有的是農閑時間進城打短工,反正城裏距離家裏也不遠,家裏有事隨時可以回去,不像出遠門打工,工資不一定高,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受那個罪。周莊村的任紅民就在臘月裏組織村裏一班子中年婦女進城幹起了保潔,他從城裏一個中介公司那裏接活兒給居民戶家裏打掃衛生,每個活給中介公司五十元介紹費。任紅民帶領這幫婦女隊去每個小區幹活的時候,都不忘記給小區門房放一盒五塊錢的“紅旗渠”香煙,並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用標號筆寫在小區門房旁邊的牆上“家政保潔幹淨安全138××××4671”。沒用了幾天,任紅民他們就不需要在中介公司那裏接活兒了,他們的活兒都集中在縣城西邊四五個小區裏。因為這些中年婦女們衛生打掃得幹淨,人利落,又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說話開朗實誠,所以小區業主們相互傳達,他們的生意一樁接一樁,經常是這家沒幹完,對門另一家就在屁股後麵著急地等著呢。一百平米以下的單元樓打掃室內衛生,擦洗衛生間牆磚、地板、馬桶、潔具、清洗廚房衛生、擦玻璃等全部清潔費用是三百五十元;一百三十平米四百五;清洗油煙機五十元。按照任紅民的話來說:咱們要以海爾的服務標準要求自己,統一穿藍色的護裙,打掃衛生自帶一切工具,包括衛生紙、報紙和洗潔精,對於業主家裏的貴重物品咱們要及時提醒人家收拾好,幹活要幹長遠活,今年幹就是給明年留後路,明年人家還等著咱們幹。任俊龍媽媽鳳蓮也加入了這個保潔員大軍,她每天能掙一百元,中午還能免費吃任紅民管的一碗炒刀撥麵。鳳蓮是早上七點多就和門口幾個婦女掏兩塊錢坐上公共車到城裏前一天說好的地點集合,八點準時開工,有時候一天能幹三家的活,就能多拿五十元。哎,這種活兒好啊,風不吹日不曬,就是動動手,這也屬於藍領工吧,況且還能每天看到不同的家庭環境,不同單位的人員,各個社會階層的人士。
更湊巧的是這天鳳蓮他們居然來到了藺河濤家裏搞掃除。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單元樓,雖然是六七年前的裝修風格,但是實木門、實木家具、滾筒洗衣機、三門冰箱、50吋的大液晶電視依然難掩其家的富裕小康。這位原來的縣婦聯劉副主席,剛剛榮升縣老齡委主任一把手的位置上,一把手畢竟和二把手有區別啊。你看她,已經四十五歲的年紀,可是人家看上去比鳳蓮至少小十歲。滿麵紅光,煙花燙發,細膩的臉龐上看不出多少皺紋,除非她得意地發笑時才能顯現出溝壑縱橫——可是秋風得意的她總不能一直掩藏內心的自喜而不去笑吧。在家裏,寬鬆的睡衣難掩其內穿黑色束身衣因臃腫擠壓出來的贅肉,讓鳳蓮她們感到驚訝的是人家居然還染了腳趾甲。真是的,還是黑色的指甲油,穿個拖鞋走在地板上好像村裏以前土房子腳地裏經常看到的簸箕蟲一樣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