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落。
我有個雙胞胎妹妹,名喚夏初。
我的父親是個考古曆史學家,自封的。其實他隻不過是個喜好鑽研古玩的小職員,最多比世人知道很多很多落寞已久的古老傳說,什麼緣定三生,什麼因果報應,什麼情斷望鄉台。在我當上少先隊員的第一天,我就覺得他知道的那些年年念念不忘的老掉牙故事是迷信,不可信的,因為老師說,我們要信科學。
我一直覺得我的父親不是個正常人,雖然他有很正常的一麵。比如在外人麵前,他會很和顏悅色的教育我和妹妹;他也會很勤勤懇懇的為了謀生而工作;也會在發薪水的那天帶我和妹妹去下館子。偶爾會帶我們去買漂亮的衣服,但是從來不會像其他雙胞胎父母一樣給我們買一樣的衣裳。我和妹妹雖說是雙胞胎,但是我們卻不相像,無論是容貌還是給人的感覺,都相去甚遠。我留著一頭及腰的長發,溫婉文靜;而妹妹則頂著一頭垂耳的小碎發,靈動活潑。我和妹妹從小就沒穿過一件款式相同或是相近的衣服,喜好也不一樣,很少有人能想到我們是雙胞胎——包括我們自己。有時我會想,是當年他們生錯了,還是現在我們長錯了,我們怎麼會是雙胞胎呢?話歸正題,我想說的是,父親正常的時候,絕對是個領導賞識的好下屬,同事交心的好知己,孩子眼中的好爸爸。
然而,這樣的好父親會間歇性的癲狂,一個人抱著他十幾年收集來的古玩一直地胡言亂語,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有時,他會懷裏揣著一塊在我看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說上一整夜感激涕零的話語。他總說那是塊有靈氣的上古仙石,聖神不可褻瀆。時間一長,慢慢地,妹妹由不解,變為不屑,再到有些難以接受,最後變為狠狠的丟下一句“神經病”,然後摔門而去。而我不知哪來的耐心,一直默默的呆在父親身邊,聽他天南地北的胡話,等他說累了,等他困了,睡了,我便靜靜的回到自己房裏做自己的事。
就是這樣的父親,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裏,一個人抱著頭躲在床底。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他麵部表情極度的扭曲,在床底瑟瑟發抖。
他象是在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說:“落兒,我找不到仙石了。”
“落兒,我好害怕。”
“落兒,其實你不知道,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
“但是落兒,我舍不得你。”
看著這樣的父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但也是這樣一個父親,他給我和妹妹分別取名為“落”和“初”,他說這是我們的母親的心願,也是他一生的向往,他說我們的名字放在一起是很有內涵的。這也是他第一次和我們提起我們那從未謀麵的母親,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的母親,不允許我們提起的母親。
他說:“憂傷落下,幸福初升。如果真有這一天,我就什麼都可以放心了。”
高考過後,我被一所南方的y大錄取,而妹妹則去了北方。給我們餞行的那天,父親特別高興,第一次見他喝了那麼多酒,第一次知道原來滴酒不沾的父親酒量是那麼的好。
父親說他給我和妹妹每人的銀行卡都一次性打了十萬元,他說以後放假了我們完全可以不回家,大可邀上幾個朋友,一起到處玩玩逛逛,他說他沒上過大學,我們不能浪費了難得的大學四年。
大學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大一的寒假就到來了,同學們都陸陸續續的回家過年了。我站在空蕩蕩的校園裏,給遠方的妹妹打電話。嘟的一聲,通了,我迫不及待的說:“小初,半年沒見了,你寒假回家嗎?”妹妹那頭隻丟下“不回”兩個字就匆匆掛了電話。
很快,y市的第一場雪來了。銀裝素裹的街道卻掛上了一盞盞大紅燈籠。看著春節團圓喜慶的氣氛越來越濃,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坐上了回家的火車。十幾個小時的車程漫長的讓人昏昏欲睡,一覺不醒。終於到了z市,我走出異常清冷的火車站,七拐八拐的,我很快就到了自家門前,看著周圍熟悉的風景,心中頓時覺得什麼都值了。然而一抬頭卻詫異地發現門前罕見的貼了副對聯。揉揉眼睛,拿出鑰匙卻發現無法插入鎖孔中。
怎麼回事?難道換鎖了?
我正奇怪著,門突然嘎吱一聲開了,露出半個小小的腦袋。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隻是微微的淺笑都可以清晰的看見她臉上淡淡的小酒窩。她用清脆的稚嫩童音問我:“你是誰啊?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