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2 / 3)

靜默之後,千賢苦笑了一下:“隻怕日月極地,現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了吧?”

“聽說已經毀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笑笑何時能醒來。”

“也許她正睡得香甜呢,也許她的千年劫已經過去了。我們出去吧,別打擾她的美夢了。”

牽著彼此的手,夫妻兩踩著近乎無聲的步履出門去了。就在房門吱呀一聲輕輕關上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姬笑笑睜開了晶瑩滿眶的眼。

張開發白的唇,帶著點點毒素黑斑的內丹從口中被引出,慢慢上升了起來。

一滴,一滴,熱淚滾滾劃過蒼白的臉頰,****了錦緞包裹的玉石珊瑚枕。

極地,已不能用“廢墟”來形容了。

高廣的天崩塌了,黑雲如傾入江海的墨汁翻滾,在巨浪的咆哮聲中向大地潮湧,似要將地上的每一粒細沙、每一片雪花,都碾碎一樣;大地,蒼茫無垠,被諸神用無形的刀斧劈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素銀的大地瞬間變成了一隻龐大的猛獸,它沉睡了千萬年,自開天辟地以來的甜夢竟然在今日被女媧娘娘的子孫們給吵醒了,背上深重的刀傷讓他猛然劇痛,它悲憤地狂吼著,發泄著自己的痛苦。

世間的一切音律,都被他轟轟隆隆的咆哮遮蔽了。

大地之上,深長的傷口在咒語的光芒中越裂越大,越來越深,岩漿似地獸的鮮血,頃刻從裂縫中噴湧而出,耀眼的紅光如遮天蔽日的箭雨,齊齊刺向滾滾墨色雲濤。

墨海在觸手可及的上空翻翻滾滾,看似猛烈不可擋的紅光箭雨竟隨著它卷入黑暗深處,慢慢地,都被它吞噬了。

頂空,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風嘯雷鳴;腳下,是忽明忽暗的岩漿奔流。

蒼穹大地之上,是一片支離破碎的狼藉。

四麵八方的光線集中於天帝手掌上的一點,他用法器引導它們逐漸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甚至比他本人還要巨大的光球。球體緩緩升空,如一輪明日冉冉,光芒四射。忽然地,光球變成了火球,清晨的朝陽成了正午的烈日,熊熊烈焰如萬千隻紅黃交替的利爪,正超每個細微的方向揮舞,炫耀著自己的尖甲,仿佛它隻消輕輕拂過,天帝就將化作一片灰燼。

忽然,天帝猛然睜開緊閉的雙目,念著咒文的嘴唇裏發出了一聲厲喝,喝聲未止,火球卻已聽得了指令似地,“嗖”地一下朝正欲妖王作戰的冥帝飛去。

敏捷的冥帝與妖王早已閃開了身影,似從天而降的火球未曾傷及他們分毫,卻直直奔向了正在為妖王搖旗呐喊的兵士們,這些來自天妖二族的兵士,在滿心歡喜地觀看上神們大戰之時,怎麼也沒料到會遭此橫禍。陡然之間天地變色,觸耳驚魂的慘叫被湮滅在了大爆炸的轟雷聲中,戰場霎時燃燒成了濃煙滾滾的火場。

“哈哈哈哈哈!小子,你再不能嚇唬人了,”高高懸浮的天帝,手持法器,在電閃雷鳴的黑雲之下仰頭大笑,族中將士的犧牲不值得他屈尊紆貴多憐惜一眼,現在他滿心歡喜的隻是自己竟得到了一個最新的大發現。

他遙望著遠處的冥帝,唇上噙著最欣喜的陰笑:“你的瞳術,已經沒用了吧?”

戰場上你死我活的熱烈氣氛,忽然因他這一次“揭發”而冷凍了下來。

白玉麵具已在先前的爆炸中裂開了,落在地上碎成了殘渣,此時的冥帝沒有了遮擋,一張蒼白冷俊的臉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了敵人的眼前。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因失血過多的臉上,表現出的是滿身的疲憊。

被敵人發現了最大的弱點,冥帝卻不似別人那樣慌亂無定,他依舊漠然地踏著風雲,冷冷嘲諷道:“終於看出來了嗎?真是好眼力啊。”

他果然已經失去了瞳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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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正與親生兒子對峙的妖王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她盯著自己的兒子,美麗無瑕的眸子裏發出了毒蛇一樣可怕的光芒,“我可愛的長子啊,多少年了,母親我終於可以正視你隨時可能輕取我性命的眼睛了,哈哈哈哈哈!嘖嘖,母親我都差點忘記了,忘記我親愛的兒子有一雙多麼深邃的眼睛,瞧瞧,這一副風神俊秀的外表……可真不愧是我妖族女王的兒子啊,真與你俊朗出塵的弟弟千賢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啊!”

麵對母親由衷的讚揚,萬劫沉沉地冷哼了一聲,抬起流血不止的手,毫不留情地高高舉起鋒利的寶劍,狠狠朝空中一劈——劍鋒上的冷光化作了寶劍的替身,又在與寶劍分離時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道命中了他自私無情的母親,一道擊退了猖狂囂張的天帝。

劍影襲來時,天帝和妖王都還沉浸在對敵人錯誤估計的歡欣中,完全沒有來得及防範,以至於被他們恥笑的敵人精準地擊中了。

但,他們在落地的那一刻也清楚地明白了,這本該致命的一擊不過隻讓他們負了一些可以馬上治療的傷勢而已,可見萬劫已是窮途末路,元氣大傷了。

“畜生!讓我今日來毀滅你!”自以為正氣凜然的軒囂帝怒不可遏,在他所固執的理念裏,作為四海八荒內第一位一出生就背負著祖先們惡毒詛咒的兒子,一定要乖乖束手就擒,最好懷著悲天憫人的偉大情操自行了斷,否則也必定要老老實實地把脖子神過來讓他砍斷,這才是他最終的宿命歸宿。否則,他就是個不孝子,是個為四海八荒都不齒的孽畜。

這樣的強盜邏輯在他冥頑不化的的心中根深蒂固,以至於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從小嚴厲教導出來的、冥族子弟中最為誠實、儒雅、孝道的兒子,會做出這麼多大逆不道、傷天害理的事?

妖王從隨侍堆中艱難地爬起,她捂著還未封口的肚子,眼見丈夫與兒子正在對峙,雙方卻遲遲沒見戰鬥,趕緊咬牙大喊道:“軒囂,快集中精力,一鼓作氣殺了他!這個逆子注定要殺父弑母的,絕不能姑息!”

與萬劫的父親不同,作為妖族最尊貴的女王陛下,她除了自己,什麼都不會在乎。什麼道德倫理,責任義務,在她的眼中,還不如天邊的一片浮雲能入眼。毫不誇張地說,她從未愛過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或事。

她嫁給冥帝,不過是不甘於一個公主的身份,她渴望皇後的權利與尊貴;而當妖族發生內訌,自己竟然在這巧妙的機遇裏成了妖族皇位繼承人之一時,她又立刻拋棄了冥後的身份,拋棄了嗷嗷待哺的長子,毅然踏上了至高無上的寶座。

而她當初以死相逼,一定要抱走千賢,也並非她作為母親對幼子的關愛,而是因為作為女王的她,需要一個不會與她作對的繼承人,一個值得信任的得力助手。值得慶幸的是,長大後的千賢,總算沒有辜負她自私的期望。

但她又為何會突然開始對自己從未關心過問的長子動了殺機呢?原因很簡單,因為軒囂費盡心血找回來祖訓上說,長大後的萬劫,一定會殺掉自己的親生母親。

“對,這等魔頭敗類,決不能姑息!”新登基的天帝是年輕的君王,正有著所有年輕人都擁有的血氣方剛,他如此積極地要消滅冥帝,正是為了要給年輕的自己增加在那群倚老賣老的大臣中的威信。

妖王叫了一聲好,立馬捏起了訣,與同伴們一同升至空中,組成一個三角形的陣容。遠處的光線似自天外而來,重新在三位上神的手中凝聚,小小的光球逐漸變大,發出刺眼的白光。

冥帝被死死圍困住了,此時的他已經有些體力透支,仙氣不足的跡象了。但他依然偉岸地佇立在敵人的陣型中,用最冰冷的目光蔑視著即使在他精力充沛時也算得上是強大的對手。

血,大概快流完了吧……他的眼前時不時會出現一陣花白,一陣漆黑。

破碎的山河,低沉的黑雲,還有日月極地的大地上滿目的岩漿熱流,它們代替了冥界往昔的純白寧靜。黑色的土壤像燃燒將盡的紙片,在火紅與深黑之間不安地顫抖,呼嘯而來的寒風依舊刺骨,其中夾雜的雪花冰霜,在飄落在半空中時已化作了水珠,頃刻消失不見。

極地,最乏人問津的日月極地,已是千瘡百孔了。

突然,他目光一凜,握劍的手上加大了力度。

他從來不在乎什麼王者尊嚴,也不在乎自己到底還能在千千萬萬次劫難中存活多久,但他絕不會讓自己如此輕易地毀滅在那些意圖毀滅他的人手上,決不能讓他們的妄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