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內的話,怎麼可以被無關人士聽去了呢?姬笑笑故意把兩隻圓圓的眼睛望向站在一邊當看客的千賢。
玄女順著她的目光,也直直地把千賢望著。
本想看熱鬧的千賢做了個無奈的手勢,摸摸腦袋,自覺地放哨去了。
姬笑笑這才紅著臉拉住玄女,小聲告訴她道:“聽說妖族有人會讓萬劫不再害羞的方法,我是來尋找的。”
“讓冥帝不再害羞的方法?”玄女皺眉頭,她怎麼也想不出來萬年冰山的冥帝是怎樣的害羞表情, “他怎麼害羞了?”
“哎呀你別問啦,總之他就是害羞得很。”可疑的緋紅從臉上竄到了脖頸,姬笑笑急切地說道,“我記得,是在一片桃花林的後麵,順著水源往上走,過了一片荊棘地,有一個茅屋裏,住著一位能教我不再讓萬劫害羞的方法的神秘的隱士……”
本來還怔怔的玄女忽然恍然大悟道:“哦,那是百藥聖老的茅屋。”又露出了擔憂的臉色:“那裏是妖族的聖地,住著妖族最頂級的煉丹師,可是聽說許多年前的一場戰爭讓他變得孤僻,你若去的話,隻怕會吃閉門羹。”
一聽玄女找得到路,姬笑笑哪裏還管那人孤僻不孤僻,再孤僻能有萬劫孤僻嗎?她立刻激動地拉著玄女就往外走:“快帶我去吧,晚回去了的話,我在被褥裏放的枕頭會穿幫的,到時候萬劫又要生氣啦!”
乘著夜風,在流淌著點點繁星的夜空中漫遊而過,提著流光燈盞的姬笑笑與玄女在極速飛奔了許久之後,終於在一片荊棘地前緩緩落下了。
此時月華已漸漸淡入如遊絲的浮雲之中,萬物尚在迷夢。天微微有光,加上燈火的照耀,正好看得清身後霞光燦爛的桃花林,和前方纖陌交通的綠色田野上,那一串串淡粉色的荊條花。
姬笑笑奇怪地問道:“怎麼降落了呢?還要越過這片荊棘地,才能到茅屋那裏啊。”
望著前麵似乎無邊的荊棘田野,玄女滿麵憂心忡忡:“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阻擋,連流光燈也不能發揮作用了。。”
“那怎麼辦啊?”姬笑笑盯著荊棘上的刺,不覺皺緊了眉頭,“那不是要從這裏走過去啊?”
開玩笑吧,多半她還沒走過去,已經先流血而死了。
“應該不會吧。”玄女站在田野前,忽然心生一計,恭敬地對著遠處道,“晚輩九天玄女,春光仙子,前來拜會百藥聖老。”
這麼小聲,人家聽得見麼?姬笑笑在心中狐疑地嘀咕。
不想她卻低估了人家的耳力,玄女話音落下不久,忽然空中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
“請春光仙子進。”
好厲害的千裏傳音啊!從對方的中氣和音量來聽,此人至少有上萬年的修為了。
隻請姬笑笑一人進入?玄女覺得事有蹊蹺,肅色道:“聖老,我願與春光仙子同入,請準許!”
那沉沉的聲音卻道:“仙子有事求我,就必須獨自前來,劈荊斬棘以示誠意。”
玄女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姬笑笑一把拉住了:“沒關係的,就讓我一個人進去吧。”
“可是……”可是裏麵是一個未知的世界,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危險啊。
打斷了玄女的焦心,姬笑笑神情凜然道:“前輩說得對,我是來誠心求問的,自然應該經曆一些劫難才能求得。玄女,我就一個人進去了,你就在這裏等等我吧?”
望著她目光堅定的雙眸,玄女在心中哀歎,這丫頭倔脾氣上來了,大約是勸不住的了。她隻好把頂在舌尖上的勸諫咽回喉嚨裏,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任由她去了。
姬笑笑朝她燦爛一笑:“玄女謝謝你,等待我勝利的消息吧!”
一路的荊棘似冥界幽獄裏的鬼手,在風的助虐下向姬笑笑招搖伸來。帶刺的藤蔓縈繞在身旁,尖銳的小刺就像躲不開的銀針,一根根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衣衫,紮進她嬌嫩的肌膚上。
每走一步,都要用力去擺脫那些死死要牽製住她的荊棘小刺;然而每當擺脫了一串荊棘之後,卻隻意味著她已經落入了另一串鬼手之中。
數不清的小刺在她身上紮進、扯出,姬笑笑隻覺自己就像一個紮針的線球。先開始還有些針紮後的疼痛,越往前走,荊棘越在她身上、腳下緊緊纏繞牽絆,鬼手的利爪就在肌膚裏越紮得深,幾乎是恨不得連藤蔓也竄進肉裏,各處的疼痛讓她都快記不得荊棘不纏身時是怎樣的舒服了。
拖著疲憊,在這可怕的煉獄裏踉蹌前行。很想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到達終點,但是四周的荊條似瘋了一樣地生長,早已在她咬牙忍淚時築成了一堵鬆散的綠牆,徹底地擋住了她的視線。
要是萬劫在就好了,他長得那麼高,法術也那麼高強,一定不會被困在這兒的……
明明沒有頂頭的烈日,姬笑笑卻漸漸地感到了暈眩,她好想躺在萬劫寬闊厚實的懷中美美地做一場溫柔的夢,但遍地的尖鋒將大地變成了釘板,她雖然頭暈目眩卻依舊明白,若要躺下去,一定會如萬箭穿心一樣難受。
萬劫……
可惡,為了萬劫一生的幸福,她、她豁出去啦!
使勁咬咬牙,姬笑笑鼓起勇氣,打起精神來,一掃剛才的陰柔懦弱情懷,大步朝前踏去。
一個邁步,就是一個痛苦的劫數;一次呼吸,都像一場拚死的抗爭。
陽光已經漸漸明亮了,清晨的涼爽也隨著她的汗水遠去,可前麵的路,還有多遠?
姬笑笑不知道,她的麵色已如紙慘白,紅唇都失去了顏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在沙漠中久久未能尋到綠洲的孤獨者,似乎隻消一陣大風,就能將她輕易刮倒。
她快沒知覺了,腦子裏一片茫白,靈魂虛脫出竅,隻知道一步一步地邁進,一點一點地用力掙脫。走到最後,天也在旋,地也在轉,腳下飄浮不穩,被狠狠紮刺的四肢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前麵那是什麼?好像有一點點的白,一點點的綠,一點點的……為什麼視線模糊了?眼皮好重,像灌了鉛一樣,她好像在做夢一般,什麼都看得見,又什麼都看不見。
到了,到了!她能感覺到,前麵是沒有荊棘的土地,是一派鳥語花香的美麗風光。忽然眼前飄來什麼黑色的東西,已經飄到了她的麵前,她卻看不清它本來的麵目。
好舒服……沒有荊棘,沒有痛苦……隻要再邁上一步……
“萬劫……”
心中的喜悅還未感受完,萬劫的容顏終於在眼前的黑幕中隱去,她渾身一軟,她呢喃著他的名字,終於不堪重負地昏厥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了。
明光透過半開的紙窗,將木榻竹椅耀得清晰。撫著漲疼的太陽穴,姬笑笑從床上咬牙力撐了起來。
抬頭望見的,是高高的茅草棚,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穿越過了荊棘地的劫難,到達了孜孜尋覓的彼岸?
咕嚕……咕嚕……
一縷藥草的苦味在屋子裏飄飄浮浮,屋外傳來了熱水沸騰的聲音。有人在外麵熬藥嗎?姬笑笑有些好奇,穿上鞋子,拖著無力的身體,蹣跚扶了出去。
纖塵未染的簷下木廊上,正有一個渾身黑紗緊裹的怪人,盤坐在地上,監守著熬藥的小吊。
“聖老,我想要使人不再害羞的方法!”帶著緊張的心情,姬笑笑開門見山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