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與不高興交集,姬笑笑沒好氣:“你讓幻影跑到這裏來做什麼?想對萬劫不利嗎?”
妖王高高挑眉:“當然不是,萬劫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做母親的,拚了命也要保護他,怎麼舍得讓他受罪呢?”
姬笑笑嗤鼻朝天望:“哼,你早這樣想,就不會聯合天界來傷害他了。”
“你們都誤會我了,”自私得曠古難尋的妖王似乎一下子有了母性,竟然委屈地紅了美麗的鳳眼,一絲精光隱藏在了垂下的水眸之後,“當日是天族的人誑了我,說萬劫殺害了他的父親,作為母親的我,理應教訓一下這個殺父弑君的不孝子。當日我心愛的丈夫杳無音信,所以才……哎,是我當時哭暈了頭,如今知道錯了,兒子卻已經把我當做了敵人。”
見她說得懇切,言辭之間似乎也有悔恨之意,又思及一個母親與兒子之間積怨如此之深,一定其中也有許多不為外人所道的誤會,姬笑笑不禁心軟了起來:
“你的丈夫失蹤了,怎麼你就和大家一起一口咬定是兒子幹的呢?這分明是誣陷嘛!”
豔麗的女王聽她口氣軟了幾分,便要上前來親切地拉她的手。不料姬笑笑也沒打算給她這個臉麵,竟然一下子躲開了。
這可惡的丫頭……哼,她可忘不了她上次在天族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辱罵她的事,若不是她還有點利用的價值,她早就一個閃電劈把這個膽敢在她麵前放肆的小仙神魂俱滅了。
女王在心底狠狠地罵著,麵上卻在擦拭根本沒有掉淚的眼,柔弱地哭訴著:
“我自知對不住我的兒子,身為一個母親,卻因自己為妖族之王,不得不隻帶著千賢回去,把萬劫留給了他父親,時時地,也不敢去看他,怕他恨我。如今隻能悄悄心疼他,也不敢奢求他原諒,現在知你是一心一意對他好的,我也就放心了。現在我這個做母親的別的也不求,隻求你們二人早早地開花結果,讓我能抱抱孫子才好……”
開花結果?她倒想啊,可是萬劫卻……一想到那晚的他暴怒的樣子,連日來又夜宿正殿,到現在竟連見都不願見她了,姬笑笑那張紅撲撲的粉臉不禁又沉下了顏色,閃亮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
她的變化太明顯了,妖王想不察覺都難:“你們……還沒有圓房吧?”
“你、你怎麼知道的?!”姬笑笑又驚又羞,心想難不成是極地的八卦都傳到妖族去了?
終於走進她設下的圈套了,現在隻要引誘一下這個白癡一樣的丫頭,她就會心甘情願地往裏跳。妖王假仁假義地慈祥道:“傻孩子,他隻是害羞罷了。”
她微微笑著,和藹又可親,纖纖玉手往空處一指,一片耀眼桃花林便在迷霧中漸漸呈現了出來。順著林中溪流往上遊行去,有一片綠玉蔥蔥的花園,園中藤蔓環繞,荊棘妖嬈,遮蔽了後麵傍水而築的幹淨茅廬。三重茅之上青煙嫋嫋,雲淡風輕,看樣子,這是煉丹的隱士所居的幽境。
“這裏是妖族的一個僻靜之地,住著我族最頂級的煉丹師。”妖王靠近看得發呆的姬笑笑,貼在她耳邊,輕聲迷惑道,“順著我的地圖去找他吧,他會教你如何讓你心愛的人不再害羞。”
女王的聲音幽幽的,冰冰的,像來自四麵八方的大音一絲一絲沁進她的耳朵裏,腦海中。
姬笑笑覺得有些暈眩起來,難道這白色的雲霧有毒?豔光四射的女王在眼前噙著微笑,和她閃著精光的紫色瞳眸一起漸漸煙消了,而同時姬笑笑實在無力再撐開自己的雙眼,終於沉沉閉上了。
似乎隻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忽然察覺到周圍熟悉的、涼沁的極地空氣在縈繞她,能感受到的再不是先前那樣一片黑茫的無聲世界了。
噝噝,這是冥火燃燒的聲音。
空氣雖然冰寒,身上卻是暖和極了,心裏還有暖流湧遍全身的感覺,就好似久久困於嚴寒的人終於盼來了春光,那一刻是喜極欲泣的欣慰。
這樣的感覺很熟悉,姬笑笑立即睜開了眼,一張略微疲憊的俊顏在眼前呈現。
冥火還在噝噝歡跳,兩人目不轉睛地相看了良久,時間似乎都過了一萬年,又好像不過白駒過隙的短暫。
他永遠冰寒攝魂的眼中,有什麼光芒在微微流動。姬笑笑被吸進了他望不見底的眸中湖水,茫茫然地探了許久,也未曾探得這光芒的來頭。隻覺得,有這光芒照身,讓她體內的暖流愈加溫暖,跳躍的心愈加深重了。
她多想,一輩子就這樣,讓靈魂沉迷在他的光芒中,永永遠遠不能自拔。
可是突然地,萬劫收起了目光,回過了身。
“醒了就起來。”
先是一怔,接著她也回過了神來,低頭一打量,原來自己正睡在寢室的床榻上,蓋著厚厚的被褥呢。
“我就不起來,我病了,”想著他這幾日的冷漠,姬笑笑撅起的嘴巴那弧度都可以掛一隻油壺了,“你不是不理我了嗎?誰叫你來管我的?哼!”
萬劫沒有多跟她計較,隻淡淡道:“病了就起來吃藥。”
藥?
她高枕在床上,往他所在的位置望去,卻見那裏正擱著一方桌子,桌上放著碗勺等物,中間是一個小土風爐,爐火噝噝,火舌正舔著一個瓦灰色的藥罐子,罐子裏咕嚕咕嚕作響,苦中帶甘的藥味在空中飄浮。
眨眨眼睛,萬劫是在給她熬藥媽?
心中又是一陣感動。不過感動歸感動,她可沒打算就這麼原諒他連日來的錯誤行為哦……再說了,小小地懷疑一下,他會熬藥嗎?
“藥是禦醫們熬好的,我隻是在加熱而已。”萬劫背對著她,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楚。
姬笑笑一下子傻眼了:他、他、他聽到她的心聲了嗎?完了完了,以前在心裏也常常罵他小氣鬼孤僻蟲什麼的,他都聽到了麼?哎呀,遭了,萬一他以前沒聽人家心音的法術,現在有了,剛才我還想著以前罵他的話,這不是又被他知道了嗎?可是我也沒錯啊,他本來就很小氣嘛,幸好偷吃他梅花糕的事情他還不知道……哎呀,又完啦!
這邊姬笑笑在心中為自己的白癡欲哭無淚,那邊的萬劫已經把藥倒好,端了過來。
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俊顏,似乎他也沒生氣……不過他向來都是這樣冷著一張臉的,無論多生氣多惱怒……
姬笑笑做賊心虛地縮著烏龜脖子,聞見了苦味兒,便皺起了眉頭,小聲嘀咕道:“哼,一定是想把我苦死,要不就是毒死,諒你才沒這麼好心呐。”
她嘰嘰咕咕的,自以為高高的萬劫是聽不到的,不料萬劫卻回答:“要你死還需要用毒嗎?這隻是一些驅寒的仙草。”
確實也是哦,真想要她不好的話,隻要萬劫收回她進入凝華宮的指令,她立馬就會和門口的枯樹一樣死翹翹。
等等,枯樹……
“啊啊啊!萬劫萬劫!我想起來了!”興奮的姬笑笑一下子撐了起來,激動地差點把萬劫的袖子扯斷。
幸而與萬劫穩重有力,姬笑笑此番的力量於他無異於蚍蜉撼大樹,要不然滾燙的藥水早就灑到地上去了。
瞥了這不安分的病人一眼,萬劫冷冷道:“把被子拉起來蓋好。”
“啊?”經他這麼一提醒,姬笑笑這才感覺身上有絲絲涼意,低頭一看,原來自己隻有一件貼身的小衣遮身,脖頸胳膊甚至胸前,都露出了一片白嫩嫩的春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