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姑:格魯肯署長,我們是朋友,你也知道,我是個爽快人,我聽懂了,羅長禮的嘴夠硬的,你沒有撬開,賞我的臉,也不想撬了。
格魯肯:兩年前強盜在日本人那裏做的案子,我沒有必要一定要破,作為朋友,我維護何掌櫃貨棧的聲譽,免除何掌櫃的麻煩,可謂用心良苦。
何三姑:何老太婆我是個有心的人,謝謝了。署長大人,不再兜圈子了,你也別黑死我,開個價吧。
格魯肯眯眼笑了:我就知道,何掌櫃是個痛快的人。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俄警牢房裏。
牢房鐵門打開,何三姑在前,潘生子在後,站在門口,向牢房裏看。
羅長禮踉蹌站起,激動地喊出聲:老掌櫃,潘大哥。
羅長禮這才哭出了聲。
潘生子大步走過去,緊緊抱住羅長禮,羅長禮也抱緊潘生子。
潘生子:長禮,是我害了你,讓你遭了這麼大的罪,差點丟了命啊。
羅長禮:潘大哥,我不怪你。你的事弟兒沒辦好,怪我倒黴,選上了這個古玩店。
潘生子:弟兒,哥知道,你怕連累我,你把我該擔的全擔了,被打成這樣,你都沒露我
一個字,你真是我過命的好兄弟呀。
牢房門口,何三姑看著一對夥計,眼睛濕潤了。
潘生子和羅長禮還擁抱著。
何三姑對牢房裏喊:哥倆,走吧,這裏不是好待的地方。
羅長禮腿上有傷,剛邁一步,疼得咧嘴。
潘生子幹脆背起羅長禮,向牢房外走去。
何三姑拄著文明棍,跟在後麵。
老少三人離開牢房,牢房外透進的陽光,映亮三個人的臉。
俄警察署樓外。
潘生子背著羅長禮,何三姑在後。
何三姑氣派地揚揚手中文明棍,過來兩輛洋車,何三姑示意潘生子和羅長禮坐上一車,潘生子在車上仍扶著羅長禮,何三姑獨自上了一車。
洋車上,羅長禮用袖口擦擦臉上血痕。洋車夫問潘生子:掌櫃的,咱去哪?
後車上,何三姑道:新江泉大浴池。
車夫應道:好嘞,那可是有錢人洗澡的地方。
潘生子第一次坐洋車,見車夫跑得快,對車夫說:老哥你慢點,我這位兄弟身上有傷呢。
羅長禮說:沒事,說心裏話,我也是害怕嚇的,剛才像是不會走道了,這會兒好多了,跟你一樣,筋骨好像沒斷。
潘生子:那就好,算老天爺開眼了。
羅長禮:說不定咱哥倆都是命大福大造化大的人呢。
新江泉大浴池門口。
兩輛洋車停下來,何三姑慢慢下車,對兩個車夫說:都過來,我付錢。
潘生子攙扶羅長禮下了洋車,潘生子彎腰還要背羅長禮。
羅長禮試走了兩步,說:沒事,你扶著我點就行,我好像能走。
何三姑在後麵說:羅長禮,你是傷了皮沒傷骨,要是骨頭折了,早一點不能動了。
羅長禮:是的老掌櫃。
何三姑:潘師傅,你攙著羅長禮進澡堂子裏給他洗洗身上,他有傷,你好好給他擦擦。我也享受一回,去女浴間,搓搓澡洗洗頭,用現在時髦女人的話叫文明淨麵。
浴池裏。
羅長禮坐在池塘邊白瓷磚上,潘生子用一條白毛巾輕輕為他擦拭身上血痕。
潘生子:你這傷一沾濕的疼吧?
羅長禮:疼,那也沒有挨鞭子時候疼啊。
大浴池前廳。
洗的幹淨的潘生子和羅長禮走過來,何三姑已在條椅上等候他倆。
潘生子問:老掌櫃,咱回貨棧嗎?
何三姑:不回,去新世界大酒店。
新世界大飯店裏。
雅室裏,一桌豐盛的酒菜已上齊。
沒見過這種場麵的潘生子和羅長禮兩人受寵若驚地坐在桌邊。
何三姑摸起酒壺,親手為兩個夥計斟酒。
羅長禮忙說:老掌櫃,你給我們倒酒,這可有點受用不起。
羅長禮站了起來,潘生子一見,也跟著站起。
何三姑慢條斯理地給自己也斟滿一盅酒,說:都坐下。
羅長禮和潘生子坐下。
何三姑:潘師傅,把酒端起來,咱倆一起給羅長禮壓驚。
潘生子聽話地端起酒盅,三個人的酒盅碰在一起。
何三姑先幹了自己的酒,潘生子和羅長禮也幹盡了酒盅。
羅長禮辣的咳嗽起來。
何三姑:動筷子,吃菜。
羅長禮用筷子小心地夾菜,潘生子也學著羅長禮,不敢大口吃菜。
何三姑笑笑,對羅長禮說:這時候,用不著斯文,你早餓壞了,大口吃。潘師傅,你給羅長禮做個樣子。
潘生子用筷子夾了一大塊紅燒肉,放進嘴裏,大口吃起。
羅長禮忽然一低頭,嗚嗚哭出聲。
何三姑:長禮,吃飯,不許哭。
羅長禮哽咽著說:老掌櫃,你待我們窮夥計太好了,簡直像母親一樣。
何三姑語重心長地:說心裏話,我喜歡你和潘生子這兩個人,也許我老了,又沒兒沒女,真覺得你倆就像我的孩子。
羅長禮:老掌櫃,我知道為了撈我,你破了財,一定不是個小數,誰都知道那老毛子警察署長黑著呢。
潘生子:老掌櫃,你這個財等於是為我破的,我這事辦的,害了羅長禮,又連累了你。我就是白給貨棧幹三年活,也不夠你這次為我擋事的錢。
何三姑:常言說破財免災,錢是人掙的。說心裏話,我看你小哥倆幹事踏實,做人仗義厚道,我心裏高興啊。太古街上哪個掌櫃的不希望手下的夥計都是你們這樣的人呢?這麼說吧,保你小哥倆我是心甘情願啊。
潘生子:老掌櫃,羅長禮才叫仗義,他寧死不招,沒露我潘生子,這是過命的交情,別看我是個小皮匠,這個大人情我懂啊。
何三姑:潘師傅,你這話倒沒說錯,羅長禮要是嘴稍一軟,你潘生子這會兒可就在大牢裏呢。
羅長禮:老掌櫃,你可別這麼說,要不是你這麼快把我撈出來,老毛子警察的刑具還沒用全呢,我準熬不住了,那苦,鐵人也受不了。
何三姑:你這話說的也不虛。
羅長禮站起來:潘大哥,咱哥倆用老掌櫃的酒,敬老掌櫃一杯,謝她老人家對咱倆的救命之恩。這杯酒喝下去就是醉死,咱倆也得喝。
潘生子的酒盅已被羅長禮倒滿了酒,潘生子端起,和羅長禮一起仰脖把酒喝盡。
何三姑慈愛地看著兩個夥計把酒喝完。
羅長禮放下酒盅,想想說:潘大哥,我知道你現在沒爹沒媽,我爹死的更早,咱倆都是苦孩子,老掌櫃沒有後人,要是老掌櫃不嫌棄咱倆,咱倆就認她當咱倆的幹媽怎麼樣?
潘生子猶豫地看看何三姑,又看看羅長禮,說:老掌櫃對咱倆比親媽都好,我當然願意,就怕我不配。
何三姑臉上漾出幸福的笑容。
羅長禮對潘生子說:潘大哥,那咱倆現在就跪下。
何三姑忽然站起,攔住羅長禮,說:使不得,使不得。
潘生子看著羅長禮,說:長禮,先別跪了,許是老掌櫃還要再看看咱哥倆的人心,咱聽老掌櫃的,現在她對咱倆已經像老媽一樣了,隻要咱倆的心也像兒子一樣地對待老掌櫃,那就跟認了幹媽一樣,對不對?
何三姑慢慢坐下,朝潘生子和羅長禮頗有意味地微微點點頭。
何氏毛皮商店後院作坊。
潘生子正在給兩個小夥計傳授經驗,他手上拿著一張熟的雪白的山羊皮,講道:……好多鄉下的皮匠,做散活兒,熟個小羊羔皮,野兔皮、狐狸崽子皮什麼的,用黃米麵搓白,那也是一招,但大量熟皮子,那麼幹幹不起……
羅長禮領著二姐夫走過來,二姐夫手上拎著一個砸靰鞡草用的木榔頭。
羅長禮:潘師傅,你家親戚找你來了。
潘生子回頭,二姐夫笑嘻嘻地說:幾天不見,你成大技師了,真是人走時氣馬走膘。二姐夫我可就不行了,這叫馬倒鞍子轉歪一起來,這年月大城市人不再願意聽唱蹦蹦兒了,都去大戲院聽大口落子,叫什麼評戲,二姐夫的小戲班子散了。鄉下那幾壟地,又遇上春
旱,下了籽沒長苗,你二姐夫快紮脖兒了。
潘生子:二姐夫,你總不能這季節來哈爾濱賣靰鞡草吧?怎麼手上把砸靰鞡草的木榔頭拎來了?
二姐夫:嗐,這木榔頭還是開春那會兒我借給北江沿北山酒館大師傅閻胖子用的,他拿我的木榔頭砸凍肉,他用了我三年的靰鞡草一直賒賬,今天,我來跟閻胖子算賬順便把木榔頭取回來。等幾個月後天一刹冷還得用呢。可倒黴啊,從北山酒館出來,結完賬的幾塊錢全讓小偷給掏走了,我這趟哈爾濱來的,連口燒酒都沒喝上。
潘生子嘲笑地:二姐夫,饞的酒蟲子快出來了吧?
二姐夫:可不是咋的,潘大技師我告訴你,我快三個月沒摸酒壺了,今天下工,你得請我喝酒。
潘生子:大酒包。
羅長禮:潘大哥,這麼辦吧,鄉下老娘惦記我,給我捎來一條狗大腿,我不愛吃狗肉,幹脆,下工後去我那住處,我再買點豬頭肉……
二姐夫沒等羅長禮說完,忙插話說:狗大腿好啊,全是瘦肉絲兒,蘸鹹鹽花下酒,相當帶勁了。羅老弟,看得出你和潘生子也不外,就這麼定了,你備菜,讓潘大技師掏錢打酒。
羅長禮租住的平房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