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1 / 1)

去年(2006年)四月春末,乍暖還寒。采訪金冶先生,是在他的畫室。走進畫室,分明感到一分明媚的氣息。潔白牆麵的畫室不算太大,幾樣簡歐風格的家具各就其位,油畫架立在房間的中央,雪白的櫻花在畫布上靜靜盛開。金冶先生倚坐在寬大的靠椅上,儒雅而隨性。

金冶先生於1913年的金秋出生在沈陽。東三省淪陷後,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的他滿懷國破家亡的痛苦跑到北平,並想到延安參加革命,終因種種原因未能如願。1938年鍾愛藝術的他遇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在北平師從著名旅法油畫家橫山央兒攻習油畫。長達五年的學習,為他的藝術人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抗戰勝利後,金冶先生開始以藝術之筆為祖國的解放而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他先後在解放區的華北聯合大學、哈爾濱大學、東北科學院、東北大學任教。1950年到我院任教(當時是中央美院華東分院),開始了與學院30多年休戚與共的歲月。他長期從事美術史論研究和油畫教學與創作,先後主持創刊編輯《美術研究》、《新美術》、《美術譯叢》等刊物,出版了《繪畫色彩方法論》等論著。在《新美術》等刊物上發表了《正確評價繪畫上的印象主義》、《色彩的理論和實踐》等數十篇論文,翻譯了《希臘羅馬神話》、《在塞納河上的莫奈》等多種論著。1992年應邀赴法國在巴黎國際藝術城舉辦個展,後定居巴黎。2005年金冶先生滿懷著對故國和學院的思念回到了祖國,現居於西子湖畔。

第一眼看到金冶先生的油畫,我們都驚詫如此單純。

可愛的色彩竟是出於一位年過九旬的先生之手。白牆上那些用簡拙的畫框裝裱的作品用主觀卻含蓄的畫麵,隱隱透露著一種來自於積澱的沉穩思考。透過他的作品,我看見了一個單純的心靈——用單純的方法觀察,用單純的色彩表達。在後來的采訪中,金冶先生說,麵對畫布時總感覺自己很年輕,還有很多東西要學,還有很多畫要畫。我相信金先生的這種快樂是源於內心的,他將這種簡單與快樂流露於畫麵,播灑在了觀者的心裏。

在采訪過程中,最令人體會深刻的是金冶先生對於藝術的虔誠追求。如他所言:“藝術家需要真誠地麵對藝術。藝術家的一生是需要終身學習的。”這也許是對金先生人生的真實寫照。1992年,金先生應邀到法國舉辦個展,在法期間金冶先生深刻地感受到歐洲繪畫傳統的深厚,於是,毅然留在法國“從頭學起”。這一住便是13年,而此時,金先生已經年近八旬。就這樣,一位80高齡的老畫家,出於對藝術的追求與探索,在異鄉重新做了一個虔誠的學子。

在談及油畫創作時,金冶先生提到了凡高。凡高在短暫的一生中,用生命探索自己的藝術出路,卻終究無法得到理解,隻能在麥田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說到這裏,金先生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感歎道:“畫油畫是玩命的事,是玩命的事啊……”

學油畫最大的困難在於“不知道怎麼畫”。最重要的是要了解歐洲油畫藝術的傳統、每個時期大師的成就以及理論的發展演變。隻有潛心的研習油畫原作,才能真切深刻地體會到大師的筆法和用色的精妙。但是由於缺少油畫傳統、底子薄弱、起步較晚等原因,我們畫油畫就顯得尤其困難。金冶先生研究了一輩子印象主義,對於色彩尤其講究。他認為在繪畫中很忌諱“用油畫顏料畫素描”以及認為“最美的調子是灰調子,最好的顏色是黑色”的觀點。他說,我們對色彩的認識存在著較大的誤區,真正認真研究的人很少。色彩是需要周密慎重思考的,是需要認真研究的,絕非隨便而為之。我們在這一領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作為青年學子不得不為老一輩強烈的責任心感動。

“一流的大學不是取決於規模,而是取決於師資。孤山的國立藝專雖小,但培養了多少人才!”采訪中,金冶先生深情地回憶了學院的創辦發展曆程,回憶了學院開創者的功績,心中充滿了激動和喜悅。“林風眠走了,莫樸也走了”金冶先生有些黯然,“不過,現在美院依然有很多很好的老師,”他又充滿了激動,“油畫係就有很多。”我們向他介紹了美院學子對藝術的向往、執著,金冶先生異常興奮。“學藝術要先學會做人:要有正派的人品、真誠的藝術態度和強烈的是非觀念。其次,學藝術是一輩子的事情,要不斷地學習和研究。要以一種饑渴的狀態學習藝術。”他對青年學子充滿了殷切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