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涵!藝涵!你怎麼了?你不要嚇爸爸啊!藝涵!藝涵!。。。。”

這天夜裏,隔壁房間突然傳來莫仲生焦急的喊叫聲。“是爸爸的聲音!。”小憶琪從床爬起來,“難道是姐姐出了什麼事嗎?”憶琪下了床,走出房間,來到姐姐房間的門前,門是虛掩著的,從門縫裏,憶琪看到爸爸焦急的麵孔和躺在床上臉色泛紅昏迷不醒的姐姐。爸爸突然抱起姐姐走出房門,靠在門邊的憶琪嚇得立刻向後退了兩步,“爸。。。”她想叫住爸爸問他姐姐怎麼了,可是莫仲生抱著藝涵快步過她身邊,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似乎根本沒有她的存在一般。

憶琪愣住,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回肚裏,雙眼仍呆滯地望著樓梯口,任憑自己的身體淹沒在冬日凍結的空氣中。似乎過去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憶琪沒落地轉過身,手腳冰冷地步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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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冬天的清晨來臨得特別遲疑,黑夜因此特別漫長。天還微亮,門外卻傳來了隔壁章大媽的哭喊聲:“憶琪!憶琪!快開門啊`!不好了,出大事了!快開門啊!”

憶琪半睡半醒地睜開眼,門外仍是章大媽急切的聲音。憶琪爬下床快步走出房門,她朝隔壁房間望了望,爸爸和姐姐還沒回來,也沒多理會,帶著疑惑奔下樓打開大門,“章大媽,發生什麼事了?”“憶琪!可憐的孩子!”沒料到章大媽一個箭步上來抱住她。“章大媽,到底怎麼了?”憶琪也跟著急起來。“昨晚,昨晚你姐發高燒,你爸就問我們家借了三輪車載你姐去縣城醫院,可,可你爸騎得太急,一個轉彎便翻下山腰,他們倆,他們倆都沒了!”說完章大媽感到懷中小小的身體疆住,心中更是憐惜。突然想起什麼:“憶琪,他們現在還在醫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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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醫院。

憶琪蹲在走廊的牆角,頭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腿窩間,雙臂緊緊地環抱住兩膝。她和章大媽趕到醫院的時候,隻來得及看見莫仲生和莫藝涵被推出病房,他們從頭到腳都蓋著那白得刺眼的白布,她傻傻地看著那兩具被掩蓋著的軀體從她身邊被推過,有那麼一刻她甚至覺得白布下躺著的並不是自己的爸爸和姐姐,而是兩個根本不認識的人。她就這樣看著他們慢慢地被推走,慢慢地離她遠去,最後消失在走廊盡頭。。。

醫院走廊裏的光線很暗,空氣中彌漫著重重的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她的神經。這樣的姿勢,這樣的環境,又讓憶琪想起被自己封鎖在八平米小屋裏的黑暗的童年。不一樣的是,心裏像是流淌過河流一樣,所有曾經的情緒和波動,都被河低細細的沉沙埋葬起來。她的心在此時此刻,好安靜。

“這個小女孩就是唯一的家屬吧,才這麼小,真可憐。”

“是啊,連哭都沒哭一聲,就在那一動不動的。”

“聽說從小就沒了媽媽呢,現在成了孤兒了,太可憐了。”

幾個年輕護士在一旁議論,歎息著。

莫憶琪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麼哭不出來,論常理,她確實沒必要悲傷,在她的字典裏,從一出生,“媽媽”這個字眼就已經自動刪除。“爸爸”和“姐姐”這兩個字眼,雖然一直都存在,但卻好似在離她好遠好遠的地方,讓她隱隱約約地看見,卻無論她怎麼盡力地伸手也夠不到,有名無實。現在,她好想努力擠出一點眼淚來,跟其他失去親人的人一樣好好地大哭一場,就算做做樣子也好。可是,真的沒有一滴眼淚,心底卻有一個很深很深,深得快要被她遺忘的地方痛得另她無法呼吸。這沒有眼淚的悲傷,另她窒息。恍惚中,莫憶琪以為自己在做夢,這個夢從她一出生延續至今,而現在,是這個夢的結束,還是另一個夢的開始?

那個特別漫長的冬季,爸爸死了,姐姐也死了,那一年,莫憶琪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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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琪,這位是易叔叔,他就是要收養你的人。”聽見章大媽的話,莫憶琪轉過身,

她望著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眼中流露出了疑惑——這個男人她見過!以前他來過她家幾次,可爸爸從來不讓他進門,還一個勁兒地把他往門外趕,有一次她還發現這個男人在她小學門口偷偷看她放學。“易叔叔?我們見——”

“孩子!什麼都別說了,以後。。你就跟著叔叔我吧!我一定待你跟親生女兒一樣。”姓易的男人打斷了憶琪的話

莫憶琪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滿臉心疼的麵孔,遲疑地點了點頭雖然她好害怕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但她隻是一個八歲的孩而已,這麼點大的孩子隻能依靠別人的力量,才能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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