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多少東西藏在黑暗之中?那些不為人知卻又讓人絕望的東西。
全都是嘴巴。
一張張的嘴巴滴著惡心的粘液,一個個低吟的聲音在喊“餓”,看著它們,聽著它們,翼揚忍不住要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避,哪怕他被四麵包圍。
幻術!
翼揚強壓下恐懼,長槍舞動更快,槍鋒似乎刺中了很多的東西。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槍鋒所及沒有反震力,倒是虛虛蕩蕩的感覺,可他確定自己找到了幻境的破綻就是這些東西。
畢竟還是虛幻的,翼揚在黑暗中放聲大笑,密羅星辰的幻術隻有一種解法,就是找出破綻,破綻就是幻境裏不應該出現的東西,他找到了。
月光在空氣裏變化,絲絲的光線被羽人的翅膀吸引過來,天生就是天空寵兒的羽族就是這樣的,他們感應明月的召喚,而明月賜予他們飛翔的動力。光線彙聚成光束,將翼揚照得渾身發亮。
羽化抱著默羽向妖怪走去,泥濘又帶著吸扯之力的地麵在拖延他的腳步,然而他還是快要接近妖怪了。他抬頭深深呼吸,卻看見妖怪渾身顫抖著,像是要凋謝的花,唇邊有血在滴落,朱紅大瑟的絲弦上有血在流動。
“快停啊!你會死的!”
妖怪好像沒有聽見羽化的大吼,全神貫注在絲弦上,手指慢慢地挑、抹、撚,每一個動作都在耗費他的精力。他知道幻境中的翼揚正在努力撕扯破綻之處,而他卻要一邊控製大蛇的幻境,一邊躲避翼揚的掙紮反抗。
黑暗很濃,壓迫著翼揚的神經,更像毒蛇在撕扯他的精神,然則月光之力眷顧的羽族天生就有極強的精神力,翼揚苦苦忍耐,終於找出了幻境的破綻,也許是施法者的體力和精神力在衰減,他感覺刺出去的槍落在了空處。
他刺中了許許多多的嘴巴,每一次都有碰撞的反震力,唯獨後續狂亂的揮槍總有幾次沒有接觸到任何東西,那是不應該的,他的槍帶著穀玄星辰的“吞噬”之力,盡管在當日和魔王一戰中消耗得所剩無幾,但依然是邪惡的兵器,他應該感受到有外力吸附在身。
就是它了!翼揚狂笑著揮槍,用了最迅捷的速度去刺那虛無,果然是一次次的力量消散。“來啊來啊!”欣喜的聲音在從胸腔裏迸發,他繼續攻擊,拚的就是施法者沒有足夠的力量維持幻境,施法者每一次閃避他的攻擊,必然加重身體的負荷,直到沒有辦法避開。
一線光芒刺破了黑暗,罩在了翼揚的臉上。那麼舒服的光,要吸引他飛上天去,沒錯,就是這樣的光,每一次凝羽飛翔都有這樣的感應,那是明月光!翼揚大笑,月光島,自然是月光力強盛的所在,在這個地方打敗一個羽人,未免欺人太甚了。
月光撕破黑暗,黑暗的裂縫越來越大,翼揚壓抑不住自己的狂喜,笑得更加狂野,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刺耳。然則他聽見了淩厲的呼嘯,月光之中有數十道光線穿透而出,帶著強勁的風。
“妖怪!”羽化奮力躍起,終於從大蛇布下的沼澤陷阱裏脫離,卻又失去了力量,他抱著默羽幾乎是用翻滾的方式到了妖怪的身邊。
“慌什麼?事到臨頭從容三分,事情便成功了一半。”妖怪艱難地笑著,驀地一口鮮血猛噴在大瑟上。
朱紅的大瑟,五十弦全部飛揚而出,橫亙十丈的空間,每一根絲弦上都流動著淡淡的光。
“都這會兒了,就別談你的哲學好不好啊?我都快忘了你是個哲學家的。”羽化以慣常的語調調侃他,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痛苦。
羽毛在身邊輕輕地飛舞了,秋天落花一般華美,翼揚靜立著,深深垂下了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五十弦透體而過,鮮血從絲弦上滴落。
“怎麼了?我不是打破幻境了麼?怎麼會......”他喃喃地自語。
法比尼奧輕輕地點頭,“奇人身邊多奇人,東陸名言誠不欺我啊。魔王的身邊總是有這麼多奇特的人,看來都要除去才是,我感受不到他們有對神靈的崇敬之心。”他微微抬起手,卻又抬了頭,遠方天空,有人正在飛翔,他歎了口氣。
“都去死啊~~~”
孤狼一般的咆哮,嘶啞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翼揚揮動了長槍,槍身絞住了絲弦,奮力一扯。妖怪痛苦地被拉了出去,隻是他跟隨前輩相思月三年,本事學了七分,那風姿卻盡得了真髓,半空裏翩翩扭轉腰肢,竟然安然站在了地上。
羽化陰沉了麵孔,注視著夥伴的白衣,上麵的血跡是那麼刺目。眼淚悄悄滑落,頭發卻在反常地向上慢慢飄起,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