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歇歇呀,都忙了一早上啦。”
李大媽在門口招手。明媚的陽光照到她堆起了勞苦紋的臉上,竟也是熠熠閃光的,精神頭相當好。
少年放下手中的水桶,擦了擦額頭的汗,揚臉笑得燦爛,“沒事的,李大媽,打完這桶水就好啦。”說完又拎起水桶朝王婆家走去。
那麼一個蹣跚瘦弱的身影,帶著幾分倔強。李大媽喜滋滋地看著少年,這個麵如冠玉的少年,臉上稚氣未脫,皮膚白淨,實在不像是能做活的人。那一雙手本該是拿著筆操著琴的吧?現在已經磨出了血泡,看著讓人心疼。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啊。
便是這麼一個叫做“小羽”的少年,去年冬天暈倒在河邊,是王婆發現他的,好心地帶了他回家。聽王婆描述,那少年穿著錦繡的衣服,是這些山裏人從來沒有見過的物件,在暈死的時候他手裏還攥著一片薄如蟬翼的白羽,那白羽聽村長說是稀有的玉石雕琢的,村長德高望重,見過的世麵多,想來是真的了。
等少年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是失去了記憶的,他不記得關於自己的一切,隻是死死地攥著那片精致貴重的白羽,人們就管他叫“小羽”了。
這分明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許是出來遊玩的時候碰上山賊了,可是竟然一直沒有人來打探少年的消息,這麼不合常理的事情讓村民們覺得非常奇怪。王婆執意將少年留在了身邊,她的三個兒子都被抓去當兵了,二十多年沒有消息,怕是不在人世了,村長知道她的苦,便決定不再阻攔了。
小羽居然沒有哭,一個十五歲大的孩子居然可以倔強到這種地步,好像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不幸。人們發現他非常喜歡笑,笑起來溫和得如同春風,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讚歎說“小羽是福神”,可是隻有王婆在夜半無人之時聽到過少年的飲泣,那麼微弱,是在極力壓抑的,這種壓抑讓王婆更加心疼,便待他如子女一般。
然而小羽的確是個奇怪的孩子,身體康複之後的某個清晨,砍柴的牛大發現有人起得比他還早了。他看到河邊有個小小的身影在拾撿柴禾,後來就看到那少年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努力地砍柴。
那麼瘦弱的一個孩子,掄幾次斧頭就累得喘氣困難,明明是從來沒有做過農活的。牛大不出聲,悄悄地觀察了幾天。這少年當真倔強得很,一聲不吭地砍柴,手上都磨破了皮也隻是稍微用布包紮一下就繼續砍。牛兒也心疼了,回村跟大夥一說,大夥都覺得王婆是積了德的人,才有這麼一個好孩子從天上掉下來。此後牛兒砍柴的時候總會多砍一些,拎到王婆的家裏去。
王婆是個有福的人哪,村裏漸漸地都這麼誇了。那個少年,精力旺盛得過了頭,砍柴、挑水、生火、摘果子、抓小兔,一天下來忙個沒完,臉上始終是溫和的笑容,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不開心。村裏的人著實喜歡他了,小羽並不是隻幫王婆忙家務的,隻要有空,他會做更多的活,幫村裏人做更多的活。
王婆是個孤苦的人,村裏人時常接濟她,這讓她的生活可以維持得下去。小羽是個好孩子,便經常說“我不知道自己會什麼,就幫大家打打下手”。村裏人心疼這麼一個小少爺之餘,便越發喜愛他了。
可是王婆慢慢就擔心起來了,這麼一個孩子,時常在夜裏盯著他的白羽,神色恍惚,淚水盈盈。他終究不是凡人啊,王婆總是這麼想的,每次看到少年在深夜恍惚的神情,便像是看見了天上浮蕩的雲朵,那麼高,那麼高,你覺得可以一手抓住,卻是始終無法靠近的。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仍然沒有人來打聽少年的事情。這個少年也許真的是上天派來的,為了給一個孤苦無助的老人以晚年的幸福。人們開始忘卻了少年的神秘來曆。
“你在看什麼?”
歡快的聲音跳進了耳朵裏,小羽的眼睛從天上轉到了身邊。隔著一條潺潺的溪流,夕陽將霞光投射下來,水麵上泛起了蒙蒙的紅光,昏暗的紅光在水麵上輕輕地浮蕩過去,流轉到對岸窈窕的少女身上,那身樸素簡單的服飾似乎也變得華麗了。
小雅就站在那邊,笑得溫柔,還有些調皮。她擺弄著胸前的辮子,正在做鬼臉。然後她輕巧地從一顆顆石頭上蹦起來,像喜悅的小鹿一樣奔了過來。
小羽依然躺在山坡上,青草的味道也變得香甜了,於是他就笑,這是他最要好的女孩子。
小雅很快就蹦了過來,手裏不知怎麼多出了一個香梨,“給,剛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