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期而至,山林靜謐下去,蒼黃的明月慢慢遊走在天際上,將淡淡的光映在蒼穹上,像是一盞燈火,它的暗淡讓群星歡悅了,激動的星辰們放肆地跳動起光輝,點綴在燈火照射不及的地方,而這蒼穹,看上去更加神秘了。
遠處仍有海水撞擊山崖的聲音,一陣之後又是一陣,卻沒有了白日裏的澎湃,也許是折騰了一天感到疲倦了,可海水湧動起來的聲音總能挑動起人們的血脈,讓人們覺得自己有廣博的胸懷,能容納天地。
可是,沒有人可以將所有的東西都認知,如果沒有親眼見到,誰也不相信天地之間的萬物總是出人意料的有趣,或是古怪。就像現在,四個年紀輕輕的孩子圍著篝火,十分好奇地看著火裏的古怪事物。
那其實是一枚五彩斑斕的貝殼,當它被拋入火中時卻顯露出緋紅的色彩,壓過了火焰的紅。受熱的貝殼居然浮在了火焰中,悠悠蕩蕩的,像飄在水中的落葉。四個人驚異地看著這個古怪的東西,眼裏閃爍出興奮的光,這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事物。
“這就是‘聆貝’?果然古怪啊,是和一般的貝殼不一樣哩。”
“聽說這玩意是鮫人的東西,不知道你們這裏有沒有?”
“沒有吧,我在這裏住了很多年啊,從沒看過鮫人,這種貝殼也是第一次看到。”
“書岑姐姐,你不是會遊泳嗎?明天去深海吧,看看有沒有鮫人撈幾條上來。”
“你這妮子膽也太大了,萬一撈出個月夜那樣的,咱們怎麼辦?”
四個人在這瞎嘀咕的時候,長門修會的教宗不準一直在旁邊喝著魚湯,他甚至直接用手撈著魚在吃,全沒有下午說教時的風範。他這個模樣讓羽化他們很是鬱悶。
貝殼在火的纏繞中發出了“啵”的一聲,一個女聲響了起來。
“不準先生安好。”
轉兒小璿頓時大驚,“哎呀,這是玉珈蘇行的聲音。”
不準這才發話,“小姑娘別說話。”
眾人安靜下去,玉珈蘇行的聲音繼續響著,“先生是否還記得玉珈?我仍在北邙山和風穀裏擔任蘇行。說來慚愧,蘇行是知識的傳授者,但我卻陷入了迷惘中。前不久的河絡畢業典禮上,繼當年火焰哥舒之後又出現了兩個叛神者,與火焰哥舒不同的是,他們兩人都還是孩子,卻擁有了和火焰哥舒一樣的能力,這本該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但他們拒絕遵守河絡一族傳承了千年的法則。我是一個蘇行,卻無法判斷他們的做法是否得當,也許這是盤瓠大神給河絡一族降下的苦難吧。先生是智者,能否為我解惑?到底神明需要我們做些什麼?我們又應該怎樣去取悅神明呢?”
聲音湮滅下去,嫋嫋散在空氣裏,將氣氛弄得頗是沉重。玉珈蘇行的這番話,將轉兒小璿無情地拖回了那一夜悲慘的同族戰鬥之中,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麼多族人的鮮血。她在火焰的旁邊沉寂了下去,火光映出了她半張惶惑悲傷的臉。書岑伸手圈住了她的肩膀想說點什麼,卻發現沒什麼好說的,隻好跟著沉默下去。
她們這個樣子讓羽化心裏犯堵,他最見不得女人淒淒慘慘的樣子。他慢慢吐出一口氣,坐到不準的身邊,將那一次河絡畢業典禮的故事說了出來。
不準這次顯得很是莊重,細細聽完了他的說話,沒有插一次話,隻是擦了好幾次嘴,也擦了好幾次手。羽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的袍子上那麼多油漬了......
最後羽化說完了,不準也吃玩了,他淡淡笑了一笑,“杏仁,收拾一下,我去散步了。“說完話,他自顧自地走出了庭院。
羽化等人麵麵相覷,杏仁歉意地打個招呼,開始收拾碗筷。
誰知不準這一走,竟是一個晚上,羽化等人都坐著睡著了。當羽化朦朦朧朧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天色開始破曉了,遠處初陽渾厚的金紅之光已在點綴天空。而書岑幾乎是同一時間醒了過來,雙瞳之內光芒射出,直勾勾看著山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