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畢竟不是好呆的地方,須趁早離去,也免得二娘在家中掛念。”
“這裏的繁華總是一股腐爛的氣息,怕是不久之後這千年的帝都天啟又要麵臨兵災了。”
華燈初上時分,天啟城中的夜市再次開動,外麵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喧囂熱鬧,但這驛館內卻是冷冷清清。也難怪如此,葉知秋雖然貴為雲中葉氏的家主,卻一直秉承了先輩們的清廉,從不拿出錢財來打點方方麵麵,以免墮了家族的威名,即便當初在雲中,他和二弟葉明夏時常出入怡紅院,可相思月是從來沒有讓他們花費過一分錢的。現在他住到了驛館中,驛丞見他穿得普通,又拿不出什麼孝敬,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葉知秋倒也不介意這些,隻要有魅靈女子相思月陪著,他便覺得處處都是人間熱土。可是因為葉明夏的關係,這二人終究是難以走到一起了,在雲中城,百姓們議論紛紛,在葉氏,族人同樣猜疑不斷,然則於他們二人卻是無所謂的,即便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感情卻溫溫雅雅,比之親人又勝卻三分。
這是一段無可捉摸的情愫,直到他們死去,人們依然無法明白他們到底擁有著怎樣的關係,但他們的故事卻成為癡男怨女們心裏最羨慕的神話。
如今,他們結伴來到了帝都,在這個被暴雨洗去塵埃的夜裏,對坐小酌。
“倒是浪費了你這個大美人了,若是還了女裝,這個小驛館早已被踏破門檻。”
“你卻不怕丟人?堂堂葉氏家主呢,上下打點的錢都沒有,這幾日來,除了那些軍方的大老粗,就沒個客人來。你在雲中出了名的風流,在帝都怎麼連個女孩子的青眼都拉不住?”
“哎呀,我投降我投降,父親也說過,若我執劍在手,一生不得如意啊。”
“別曲解父親的話了,自己沒本事勾來女人還想怨別人麼?”
“誰說我勾不來?這不是來了麼?”
相思月輕輕一笑,“還不是個男的?隻怕沒什麼好事。”
葉知秋長笑而起,麵朝大門施禮,“五殿下安好。”
小白披了一身疲倦慢慢走進驛館,燈火之下的臉龐猶帶著不忿。雖然身邊沒有隨從,但他穿的是繡了雷烈花的天蠶流雲堆雪衫,這是皇室中人才能穿的服飾,驛館內上上下下登時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在大堂裏跪了一地,請安的聲音如同蒼蠅排演陣法。
小白踏步而入,眉頭便皺死了,也不說話,直接走到葉知秋身邊去,看了看桌上擺下的兩菜一壺酒。他也不嫌棄什麼,抄起葉知秋用過的筷子隨手夾了菜來吃,麵無表情地又拿起酒壺嘴對嘴喝了一口,等他做完這些事,眉頭倒是舒展開了,可是臉上的表情猙獰了許多。
葉知秋知道他的意思,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小白伸手阻了他,轉身來到驛丞的麵前。
驛丞雖然跪在地上,眼角餘光早已將這皇五子的舉動看在眼裏,頓時汗流浹背,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小白是來找這窮長官的,一顆心如同打鼓一樣在胸膛裏亂撞。
果然,他聽到了小白比生鐵還硬三分的聲音,“你做驛丞多久了?”
“回殿下的話,小人做了十三年了。”
“十三年......難怪你一直升不上去,就這麼一點眼力,再做三十年也升不了職。”
“是,是,殿下教訓的是。”
小白忽的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緩和下來,“你要知道,在帝都驛館裏的,不是落魄的貴族就是晉升的顯達,這兩種勢力都是不簡單的,你隻憑個人喜好來看判斷,勢必得罪人,如果我猜得不錯,你這間驛館大概是帝都十六家驛館裏最寒酸的吧。”
驛丞大驚,自此終於知道為什麼每年上頭發下賞銀總也沒有自己的份兒,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每月的工錢隻有區區五個銀銖。小白這一番溫和的話讓他五體投地,即時趴到了地上去。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去碧雲居弄十二個菜來,以後記得多花點心思,別這麼勢利。”
“是,是。”
驛丞一骨碌爬起來,帶著手下五個人急匆匆跑出去,各回各家湊足了銀錢去碧雲居賒賬去了......這個驛館窮得很,六個人也撈不著油水,碧雲居又是有名的酒樓,他們湊出的十幾個銀銖絕對不夠買十二個菜的。不過,從此後這驛丞小心看人,沒幾年倒是將驛館重振聲威了,成了帝都驛館最有錢的一個。
“半年多的時間,你倒是成熟了不少。”相思月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