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的時候,真族人在一處山丘邊駐足下來,愁雲一直沒有散開,沉沉地籠罩著每一個真族人,他們經曆了風雨,經曆了殺戮,身心俱疲,最累最苦的卻是思想,很多人看不到未來,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崩潰,轉兒小璿親眼看到有人麵對著雷中平原跪著哭泣,卻再也沒有起來。
然而真族的長者們仍在堅持著安慰著每一個哭泣的人,他們失去了子女,失去了孫子孫女,可他們作為族裏最寶貴的智慧,隻能堅強下去,他們需要讓整個真族振作起來,這是為了後代們還可以重回草原。於是,一個個長者咽下了眼淚,耐心地在營地內開始了巡視的工作,他們是最苦最累的人。
沒有一點救援成功的喜悅,河絡少女實在受不了這般沉重的氣氛,遠遠地躲開了營地,不知所措地到處張望,心裏忽然極盼望那個頭紮女孩發帶的男子出現,有他在身邊總是覺得很安心。她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跑起來,隻覺得迎麵過來的風很濕潤,可以讓空白的腦子再空白一些,最後卻一跤摔進了草叢。
淚水再次湧了出來,她趴在草叢裏放聲嚎啕。
然而,她的身體橫著飛了出去,一股大力將她撞出了丈許遠。
“跟著那個地瓜,你也學不了什麼好,就知道哭?有什麼好哭的?沒有死,何來生?有空在這裏哭,倒不如想想那些還活著的人!”
轉兒小璿不驚反喜,忍了痛爬起來,怪叫了一聲撲了過去。
陽光噴薄著照亮了草原,一個高挺的女子沐浴在金色的光裏,本該是玉一樣的臉龐如今被血和泥糊住了,肮髒不堪,連著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仿佛是迷路的乞丐。可是轉兒小璿根本顧及不到這些,猛撲到了她的懷裏。
“書岑姐姐......”
轉兒小璿再次痛哭失聲,這一次書岑並沒有再罵她,輕輕摟了她的身體,“別哭了,先照顧好佳柔姐......”
轉兒小璿發現抱著的身體軟了下去,一個失神下,書岑的身體已重重摔在了草地上,不省人事,而她的身後不遠處,還有另一個女子正躺在草叢裏,一樣是破爛的衣服,一樣是人事不知。
“來人啊!來人啊!”
河洛少女瘋了一樣大叫著,眼中的淚水如江河決堤。
真族遷徙的隊伍走了兩天,終於找到了暫時安身的地方。離著中白山百裏的這個地方叫做“白哨嶺”,它坐落在雷中平原的邊緣地帶,成為雷中平原和中白山的分界嶺,這裏荒草成片,樹木怪異,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沒有人跡的荒山野嶺,但真族到達這裏時,卻有許許多多的河絡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悶聲不響地包圍了他們。起初這些穿著暗色衣服的小矮子嚇著了來外的真族人,但真族人隨後發現,這些小矮子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卻帶來了溫暖的食物和清冷的淡水。
在真族人心懷感激地就餐時,這些河絡毫不客氣地趕著他們僅剩的兩千多牛羊走了,甚至沒有打一聲招呼,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真族中僅存的兩名長老壓下了族人們的議論,找到了領兵救援他們的河絡將軍銅頭駱中。
“長老莫怪,我中白山缺少牛羊,帶走牛羊隻是為了從族裏換來工匠和衣物食品,我們可以救援你們,但不能帶你們進入中白山,隻有讓族裏的人幫你們在這裏建一處家園。”
“銅頭駱中將軍,獻上牛羊是可以的,我隻請求你們不要帶走香豬,因為香豬是我們真族的寶貝,這是先祖們曆經艱苦培育出的遺產。”
“放心,我們中白山的河絡對氣味很敏感。”
兩個長老有些奇怪,可後來發現,他們剩餘的六百多隻香豬全在嶺下,果然沒有被帶走一隻。
真族暫時安頓在白哨嶺,這裏其實是中白山的前哨站,是中白山河絡監視人族的最前沿。接下來的一天,至少千名河絡冒了出來,他們明顯是河絡中的建築隊,就在一天之中搭起了五百多個帳篷,他們建造的帳篷和人族不同,既精簡又實用。這些帳篷以四根樹幹支撐,樹幹深深插進土中,用藤蔓編成的繩索將粗布綁在了樹幹上,簡單得讓真族人目瞪口呆。真族人覺得這樣的帳篷很容易被風吹走,而事實證明白哨嶺的夏天根本就沒有大風。
河絡建築隊的效率很高,他們拒絕了真族人的幫忙,這是出於對自身尊嚴的保護,沒有任何一個河絡的工作需要借助外族人的力量,而他們效率高得居然有時間蓋出一座偌大的圍欄,足夠那六百隻香豬住在裏麵。
僅僅一天,真族人就在白哨嶺上安了家。但這裏沒有家的感覺,看不到草原的真族人總覺得自己像是被束縛了雙翼的鷹,無法自由地呼吸。除此之外,真族人更加擔心佳柔,這個曾經的真族第一美人已經昏迷了三天了。